风水先生卢大爷
■陈新
卢大爷是渔沟东卢华村人氏，家住在渔沟骡马街的中部，八角琉璃井的西边，中药店是三大间坐北朝南砖墙草顶的房子。
药店是两来门子，前面宽大的槽门临街，后门通院落，即是卢大爷一家的生活场所，病人就要止步了。后门的左边靠墙的货架上整齐的摆着坛坛罐罐都是青花瓷的，里面放置着各种的丹和膏。右边货柜的格子里是一个个的小抽屉，抽屉里装着各种草药。货柜的前面是长长的柜台，柜台顶两边的山墙，墙上挂着几个特大葫芦，这就是中药铺的标志。人们常说的“葫芦头里卖的什么药”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卢大爷每天都坐厅堂里的八仙桌前，给病人号脉问诊。卢大爷的看病水平还可以，民国初年，西医传到渔沟，中医就有点冷清了。
卢大爷的中医，乡党对他的评价倒是不太多，而对他的另一种技艺则赞不绝口，广为流传。那就是看地理，俗称风水先生。这个在旧社会可是中九流行当。
话说有一年夏天，雨过天晴，他老人家到八角琉璃井北，汪塘边的小径上溜达，走到东边离他家不远处的表弟罗照荣家后，看表弟正在专心地莳弄着雨后的辣椒和茄子。他对表弟说：
“照荣阿，你抽空子把这条被雨水新冲的小沟壑填起来，方便赶集的群众走路，也合相，对你家里也好。”这条汪塘边的小径，就是淮阴著名文史学者张煦侯先生在《淮阴风土记》记载的游历渔沟时走的汪塘边幽静小道。
表弟直起腰来，笑说：“大哥啊，这是一车两车泥吗？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
卢大爷接着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不能等啊，一定要趁早填起来为好啊！”
表弟看着卢大爷的脸色和说话的声调，脸沉下来反问道：“不填起来又能有什么不好呢？”
卢大爷心想这是我姑生舅养的表弟，话就直说吧，脸一横道：“你的儿媳妇不是怀孕了吗？若不填起来能生个豁子！”
表弟虽没太在意，但心中不悦，大早晨的，表哥就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心想，要是其他人，我早嗤他八开去了。表弟半天撂一个二饼，不高兴地说：“我不信！”
卢大爷大清早碰了一鼻子灰，扫兴地回家了。
到了冬天，表弟家真的添了一个大孙子，孙子大头大脸，长得不丑，可惜真的是个豁子。
第二年，夏日的一个傍晚，雨后，蚂螂星（蜻蜓）在低空乱飞，卢大爷与表弟在他们家汪塘边的小路上又邂逅了，卢大爷又对表弟说：“这个豁口子，被雨水越冲越大，不方便赶集的行人走路，还是请人弄点泥土把它填起来吧。”
表弟回答：“等等再说吧，不急！”
卢大爷急着说：“这个不能再憨懒啦，若不弄，你家里还要生个双豁子呀，我是你亲表哥，我们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我能害你吗？我不说对不起我舅舅啊！”
表弟这回终于点头同意了。
卢大爷说过后就回家了。
又一年，表弟的儿媳妇又生下了双胞胎豁子。
这件事在街上传到了卢大爷耳朵里。卢大爷心想怎么会呢?表弟家后面的小沟壑应该早填起来了呀？风水应该没有缺陷的呀？表弟当面都答应的，是否是憨懒脾气上来，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还没有填起来呢？
卢大爷带着疑问，脚趿着鞋子，到家后往东看看究竟，不远处，表弟一家子正用小推车推土填沟呢。
从那条沟填平以后，表弟家的几房儿媳妇再也没有生出豁子。
过去的医生，逢集在家坐诊，平时也出诊。一天，一位袁集的病人家属，来带卢大爷去他家瞧病，上午带去的，下午看过病人，卢大爷就骑着小毛驴回家了，刚走到袁集北还没有到浪石街。这块田地就是《淮阴风土记》中记载的，明万历二十三年总河尚书杨一魁所开的分黄支河淤失后的遗址。卢大爷就被一位农民认识了，喊道：“卢大先生啦，能否请您到我家看看啊？”
卢大爷从驴上下来，笑问：“你家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卢大先生，不晓得怎么啦，我们家只要男的一进门，跨入门槛子，都会'咳’一声。”
卢大爷说：“好，我去看看。”
这个人把卢大爷领到院子里，卢大爷眉头一皱问：“你家在这个地方住了多少年了？”
这个人回答：“住了几十年了。”
卢大爷“噢”一声，说：“是不是进堂屋门就会'咳’一声啊？”
对方回答：“正是。”
卢大爷走到堂屋门口，环顾四周，用脚猛跺一下，说：“这下面有口棺材，刨出来移走，就好了。”
此家人不信，卢大爷肯定地说：“要不，你们现在就拿锹来刨。”
结果，不出卢大爷所料。
卢大爷的故事在渔沟坊间广为流传。
解放后，这位留着花白辫子的清朝遗老，已七老八十的卢大爷看不清社会的巨大变革，连病带吓走到了人生尽头。不久，他的孙子卢正球先生带着家学远走他乡谋求人生之路了。
陈新淮阴渔沟镇人，受先父影响，热爱美术和文史，淮阴师院美术专业毕业，现供职于中国银行淮安市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