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嘴儿
零 嘴 儿
零嘴儿,或者说零食,顾名思义就是闲时吃着玩,用来消磨时光的食品。提到零嘴儿,现在的人肯定立即会想到瓜子、糖果之类。而说起儿时的零嘴儿,我首先想到的竟是玉米面饼子——一种口感并不美好的主食。记忆中,那时放学回家,扔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往往是踮着脚尖儿,去摘那只吊在屋檩下的干粮篮子:掰块玉米饼子,捏条老咸菜,然后跑出去边玩边吃,或者背上筐子去地里割草挖野菜。
拿玉米面饼子当零嘴儿,现在看来似乎挺“惨”的,而那时的我能有玉米面饼子作零嘴儿,其实是莫大的幸福呢!相比之下,邻家的小伙伴们能用高粱面和地瓜填饱肚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当年食物匮乏,饥饿似乎成了一种常态,吃饱尚且难得,要吃零嘴儿,只能向野地里去寻了。
(甜秫秸)
甜,自然是孩子们的最爱。
未成熟的青枣,虽然有如嚼蜡,但总算也有些许甜酸味儿,不妨摘些闲嚼。去庄稼地里砍几根玉米或高粱秸,剥去叶鞘,咬住茎秆碧绿的篾皮一条条撕净,美美地将秆瓤嚼汁吐渣——这种秫秸汁的味道像极了甘蔗。当然,甜秫秸的选取也是需要技巧的,只有那些“不正经”生长果穗的植株,才会有十足的甜味。如果选得不对,则要么酸涩难咽,要么汁少发絮。也正是因为它们的“不正经”,所以农人对这种偶尔的砍伐并不介意。
除此之外,能够提供甜味的野物还有不少。春天里刚刚冒尖儿,尚未绽开的茅草花穗——我们称之为“杠子”,可以像口香糖一样咀嚼,可惜只有丝丝甜意;茅根是可以嚼出真正甜味的,但需要工具把它从泥土里挖出来;地梢瓜(一种萝藦科野生植物)甜味虽淡,汁液却足,只是这种果实难得一遇;唯有酒棵(地黄)的花茎,能够“嘬”到真正的花蜜,却也仅限于那一吮之间。
(茅草根)
有时候,我们甚至会想出更“极端”的主意,比如把花丛中飞舞的蜜蜂用鞋子扣住,揪出它的蜜囊吃掉。这不但残忍,还要冒被蜇伤的危险。然而为了得到“甜”,那时并没有顾及太多。
这些记忆中美味的零嘴儿,估计现在大多已没有人再吃了,但瓜子应该除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零嘴儿“圈”里,瓜子的地位无疑是最稳固的。
瓜子其实是一个泛称,主要是指葵花籽和西瓜籽,其它的还有诸如南瓜籽等。每年春天,家人都会在院落里种几棵向日葵,到秋后便可收获几只硕大的葵花籽盘。边晒边吃,不待干透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地梢瓜)
印象很深的一个情景,是大姐嗑葵花籽给我吃。那时候我还很小,大姐把葵花籽磕开,剥出仁儿,一颗颗放在我的手心里。我则耐心等着,待攒到有一小撮时,便一把捂进嘴里,记忆里那真是香。长大了,葵花籽已经普及成了“基本”零食。有时就想,如果能够买到剥好的葵花籽仁,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捂进嘴里吃,该多好啊。没想到后来还真遇见了,那是成包的葵花籽仁在超市里售卖。及待买来,一如儿时那般往嘴里捂,却初食虽香,随之便兴味索然——原来瓜子还是一颗颗地磕着吃才更有味道。
西瓜籽,当年没有专门售卖的,只能在吃西瓜时才有。那时的农村,即使是殷实人家,一年大致也就买三五个西瓜,所以西瓜子就更显珍贵了。
从瓜园或集市买来西瓜,往往先要去浸在井水里,待“拔”凉后才吃。吃西瓜的过程,那绝对得用酣畅来形容。一家人连啃带喝,吸溜着吃完瓜瓤,末了还要拿刀把附在瓜皮上,没被啃净的残瓤刜下来,用清水洗洗吃掉。
至于吐出的西瓜籽,自然就是我和二姐的零嘴儿了。
那时的西瓜籽多,据说一个西瓜有四五百颗。然而,我们每次只能收集到一二百颗。估计有很多籽,是在我们吃瓜时连啃带喝的酣畅中,顺势滑进喉咙里去了。二姐用水把西瓜籽淘净后,铺在秫秸帘上晾干,然后俩人按颗平分。这每人分得的百十颗瓜子,我们往往舍不得立即吃掉。
最惬意的记忆,是在乡下凉爽的夜晚,我们把瓜子放在各自枕下,一边听姐姐讲故事,一边在黑暗里嗑着瓜子。
2018年11月,作者诗文集《青的守望》由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该书为作者自选诗歌、散文集,分为《寂寞思索》 《青春回看》 《尝试成熟》 《且吟且忆》四部分,计28万字。全书收录原创诗歌319首,散文及短篇小说64篇,为自1990-2017年间,作者创作作品的精选。
《青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