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异 化

异   化

刘景岗||湖北

没有人不向往恬静的田园生活,都想来到一个夹杂着色彩斑斓野花的一望无垠绿色的田野,小鸟在蓝天白云下自由飞翔,牧童牵着水牛在悠闲地吹着口哨,穿着五颜六色的服饰的农妇在一边劳作一边哼着地方的小调,村头的狗在无精打采地对着陌生人吠着……

七十年代初,文京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前,曾在脑海里浮现过这一美好的情景,他下放的那个地方是江汉平原腹地,那年夏秋之交,他来到那个村头时,眼前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原野上绽放着红白相间花朵的棉花和已起穗的早稻。全村四十来户人家依电排河而居。电排河是一条人工河,八十米左右宽,笔直由北向南通到泄洪大堤。电排河水清澈见底,除了开泵排水时节,河水向南急速奔流外,平时河水平静而安详,微风吹动,泛起粼粼波光。

文京在安顿下的第一天晚上,他走上河堤,拿起随身携带的口琴,对着皎洁的月光,吹起了《我爱这蓝色的海洋》。舒缓悠扬的口琴声在恬静的原野上飘荡,当年做着文学梦的青年文京的心中充满诗意与情思,他似乎找到了那片属于他心灵归宿的田园。

让文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上工他的田园梦就被眼前的现实击碎,让他一下子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来。

来村里的第二天,文京参加了一个批斗会,这应该是村里规模最大的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参加了,场面十分严肃,被批评的对象共四位,一字排开站立在主席台前排,有两位老头,一位老太婆,还有一位是站在中间四十岁左右的少妇。四位批斗对象都被反绑着,佝偻着面对台下的观众,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两位老头一位是地主的牌子,一位是坏分子的牌子,那位老太婆的牌子上写着巫婆,大约是村里讲封建迷信之类的。只有中年少妇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大右派姘头五个字,并用红笔画上叉叉,格外显眼,四个人无一例外地带着纸做的高帽,看上去很有些滑稽。

上场轮番批斗的群众,个个仿佛与台上的批斗对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都用极其恶毒的语言,竭尽谩骂与恐吓之能事。恶语相加,诸如你们都是剥削我们贫下中农的吸血鬼、害人虫,我们要踏上千万双脚,让你们永世不能翻身!还有一位打扮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子指着秦红(被写大右派姘头的女子),莫看你长得有模有样,你就是个反革命,就是一个右派的婊子婆,你再怎么涂脂抹粉,你的思想深处都是臭的,我们要彻底与你划清界限。

看上去,台上的其他三位都是老油条,一副无奈却也无所谓的神态,唯有秦红满脸写着委屈,尤其是她那眼神,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不足一个小时,批斗会就例行公事地早早收场了,文京看着秦红揭下高帽和胸牌,放在指定的地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抹着在眼眶里的委屈的泪水,低着头,缓缓地向村庄走去。

文京的知青点依电排河堤而建,孤零零地支在堤半坡上,与村庄农舍遥遥相对。文京发现,知青点正对面的一间房子,正是第一天挨批斗的秦红家。

秦红膝下有三个儿女,大的是个女儿,名叫如莺,第二个是个儿子,名叫国志,第三个是个女儿,名叫张婷。儿子国志与文京同龄,大文京月份,性格很开朗,时间不长便成为熟悉的朋友,接触越久,文京越来越好奇,这个家和村其他家庭格格不入,先是家庭的环境,他家格外的整洁,无论是厨房还是堂屋,更不用说每个房间,几乎是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家里从秦红到三个儿女穿戴也不同凡响,不仅干净,而且很时髦,无疑引领全村青年男女的穿着潮流。除了张婷仍在读书,如莺与国志都读到高中毕业,气质、谈吐也与村其他年轻人论起来要高出一筹。但他们一家就是这村里的村民,据说是全家下放到村里来的。

秦红在村小学教书,她原来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做不来农活,教书是一把好手。尽管村里每逢批斗会都要折腾她一下,但还是让她教书,说是把孩子交给她我们都放心。如莺、国志与我们一样在村里劳动,不同之处我们是下乡知识青年,他们则是回乡青年。

这个家总看不到男主人(国志的父亲),他们一家究竟是为什么举家从城里下放到这个贫穷偏僻的村里来的呢?文京一直想弄出个究竟,国志及他全家人一直缄口不谈。

时光缓缓的流逝,文京在不经意地与国志一家人的接触中,慢慢也了解了一些状况,记得那时县京剧团每年都要到乡下巡回演出,而剧团每当在沙河镇安营扎寨,国志一家人都会十分兴奋地接待一位非常尊贵的客人,国志的小姨秦舒,是秦红的亲妹妹,在剧团是唱主角的花旦,当时演《红灯记》中的铁梅,秦舒和秦红一样长得十分漂亮,让人一看上去就十分吸引眼球,那时她们是身材十分匀称,眉目十分圆润的东方美女。她一来就拿一大把观摩演出的票给国志一家,并且说如果票不够,她还可以带人到后台观看演出。文京有过一次这样令人十分期盼和羡慕的待遇。

见到她小姨,国志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一些,他告诉文京,他家过去和小姨一样在县城,父母都在县中学教书,他的父亲叫章志鹤,他的祖父是清末举人,曾做过沔阳知县。父亲是祖父的独苗,但他从小聪慧过人,读书一直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一米八的个子,英俊潇洒,在武汉国立中学念完高中后,又考入上海复旦大学文学系,可谓才华横溢,前程不可限量。大学毕业后,他却是出人意料地主动回到家乡沔州县,在县中学谋取了一个教师职业,原因很简单,他爱上了青梅竹马的秦红。秦红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文思敏捷,一手隽秀的楷书令人叹服。她也是凭自己的智慧与实力考入湖北省第二师范学校,作为为数不多的女生分配到沔州中学的。她皮肤白皙,月亮般银盘大脸,一双大眼恰到好处地和圆脸搭配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一副温柔贤良的观音画像,留着当年流行的一双辫子,活跃在校园内。

章志鹤深深地爱着秦红,秦红也早就心许于他,章志鹤回故乡任教不久,两人就结婚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在当时被传为一段佳话,不知让多少青年男女羡慕不已。

婚后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章志鹤延续了书香门第的作派,着装整洁而挺拔,皮鞋擦得锃亮,梳一大背头,抽一口烟斗,时常写些犀利的杂文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用一纯正的普通话教学,因学识渊博,口齿伶俐,在学生中拥有一大批粉丝。

秦红美丽、大方,着装时髦而得体,拥有能歌善舞的天赋,在学校组织文工团,辅导歌舞得心应手,可唱可跳,可弹可吹,可导可演,将学校的文艺活动组织得有声有色、热火朝天。

结婚三年,他们喜得一儿一女,尽管生活在江汉平原一个小县城,但他们生活丰富多彩,有滋有味,过着十分充实而美好的生活。这对夫妇在这个县城被很多年轻人奉为楷模,成为他们人生追求与向往的目标。

章志鹤与秦红这种如梦幻般幸福的生活被1957年反右斗争无情地终结,当年章志鹤因发表大量与时政不一致的文章作为铁证被打成极右,并作为罪犯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送到监狱,秦红则作为极右的妻子受牵连全家下放到沔州县最为偏僻的南端——沙河镇一农村。

时代的巨浪,将秦红摔打得懵懵懂懂、完全不知所措,从天上跌落到地狱,处于无依无靠、无助无能的情况下,她听从了组织的劝告,与章志鹤离婚,划清了界限,与当地一个贫下中农身份的大龄男子结为夫妻,又生了个女儿取名张婷。

有次,国志与文京聊到这里时文京问他:“你还记得你爸爸的样子吗?”

他说:“我不到三岁他就坐牢去了,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想他吗?”文京问。

他说:“妈妈说,我们一家的悲剧都是由他造成的,我们恨他。”

“你恨他吗?”文京又追问。

“我不知道,恨不起来,但也爱不起来。”

突然有一天,晚上八点多钟,国志跑道文京宿舍里,用那困惑的眼神望着文京,问道:“文京,你给我出出主意。”

文京问出什么主意,他说:“我给你讲过的,章志鹤到我们村里来了,在浩子家,他要见我和我姐。”

文京说:“你妈怎么说?”

他回答:“妈坚决不让我们见,她也不见他!”

文京说:“那你想见吗?”

他说:“我不知道。”

文京看着他,身上还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那时早春二月,清楚地记得是一个雨季,那淅淅沥沥的春雨绵绵地肆虐着大地,屋外漆黑一片,偶尔有闪电掠过,沉闷的雷声不时响起,可能是刚从雨中跑来,国志发际已淋湿,头发也有些凌乱,加上气温较低,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文京想怎么对他说呢,是不见?在文京看来,毕竟是亲生骨肉,应该也必须见,若见,那岂不违背了拥有养育之恩的母亲的意愿?

文京只好说:“你自己拿主张吧,我不好出主意,如果你想见,心里害怕,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不见,就和我在一起,缓一缓。”

国志没有正面回答文京,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我床头,一言不发,那晚他们一起靠在床上取暖,虽一言没讲,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文京找到浩子,问那个人走了吗?

第三天,浩子说:“走了,一整夜没睡,在等待的焦虑中,大约到5点多,天刚蒙蒙亮,他一言不发,走了。”

从此,国志再没有听到过关于章志鹤的一丝半点消息。

秦红农村的家正好坐落在四十来户人家的中间,除了文京等一班知青是他家的常客外,村里的年轻人也乐于到他家串门,不排除这家人在文化修养和谈吐上不同凡响,能给人以知识与启发,更明显与直接的原因是如莺的存在。

刚二十出头的如莺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活脱脱是年轻时秦红的翻版。除了皮肤白皙外,圆圆的脸盘镶嵌着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更加有神,她的气质完全不同于村里其他女孩子那般粗俗与忸怩。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十分雅致与得体,真可谓清水出芙蓉,被村里年轻人奉为渴望而不可及的女神。加上家里让她念完高中,她的谈吐也明显比同龄人高出一筹。

那年下半年,县里决定疏挖电排河,那个年代,水利工程都是人工一锹一锹地挖出来的,用的是人海战役。村里迎来了外地来的民工,一下子热闹起来,白天,大堤上红旗招展,堤上河下的都是挖土机挑着盛满箢箕泥土的农民,到晚上,村里也添了几分生机,在昏暗的白炽灯下,有打各种纸牌赌博的民工,也有吹号拉二胡唱地方小曲的,串门的也就很频繁了。

文京发现,最近到国志家串门的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几乎每天必到,显然是民工,一打听,原来是这次水利工程指挥部派来的政工员,专门写写画画、做宣传、造声势的。这小伙姓李,叫李斌,一米七八的身高,身材魁武,国字脸,看上去英俊却也威严,听说也是高中毕业的回乡青年,能写一手好文章,二胡也拉得炉火纯青。有一天,在国志家,听他拉了一首《二泉映月》,文京在那里听得如痴如醉。

显然,李斌在追求如莺,而且,追得如火如荼,义无反顾,他的举动似乎十分明确且认真,我爱如莺,她属于我,谁也不要再走进这个领地!

如莺也被这个才貌出众的男人吸引了,她完全接纳了李斌。有一天晚上8点多钟,文京去找国志,刚踏进他的厢房,发现如莺和李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并激烈地亲吻着,文京见状,羞怯地退了出来。

关于如莺的绯闻在不长时间里传遍了全村,更多的人们在祝福这对年轻人,郎才女貌,十分美满的一对。他俩的情感似乎也升温迅速,经常两人手牵手在村外田野逗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村里一些长嘴妇充分发挥其想像的空间,绘声绘色地把两个恋人在田野亲昵的动作描绘得活灵活现。

秦红知道女儿在恋爱,她断然不能接受如莺的这段情感,什么郎才女貌,什么情投意合,这都是书本对爱的欺骗。秦红认为,爱更多是物质的,是对更好生活的追求。我的女儿如莺有资本,她漂亮、有文化,本来就是城里人,她应该在城里找一个拥有商品粮户口的人家!

她先是找如莺和李斌个别谈话,明确表示,不同意如莺和李斌谈恋爱。她告诉如莺:“女儿,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成人,本想让你在城里找个人家,到时候我也可以沾沾光,这下可好,你还想嫁到农村去当一辈子农民,那要么与他断绝关系,要么你再也不认我这个妈妈!”

如莺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她已成年,也有做人的底线,她苦苦哀求道:“妈妈,我爱李斌,李斌也爱我,我们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您就答应我们吧!”

秦红毅然决然地回答:“如果你与他结合,那我就去死!”

见女儿不思悔意,秦红从那天开始不吃不喝,第三天便难以支撑,卧倒在床,国志见妈妈那虚弱又憔悴的样子,很心疼,去劝姐姐,见了姐姐如莺如母亲一般的倔强,仍不低头,秦红将国志叫到眼前,要国志将她搀扶到指挥部找到李斌,只见她一见到李斌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国志和李斌强拉硬拽,把秦红扶到椅子上坐下。

秦红说:“李斌,你是一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我女儿是右派的子女,配不上你,请你放她一马,再不去找她了,可怜可怜我们吧!如果你再去找她,我找你们领导反应你作风不正派!”

李斌被秦红这一软一硬的话语吓得退缩了,第二天,他就突然离开了指挥部,从此音讯全无。如莺几次找到他家都没见着他的人影。这段美好的爱情就这样被秦红活生生地拆散了。

过不多时,秦红托人给如莺介绍了一位镇上吃商品粮的小伙子,是一名机械厂的集体职工,患过小儿麻痹症,腿脚有点不利索。如莺死活不愿意。

这位残疾人却煞有介事地说:“她有什么条件不同意?那么个出身,还谈过恋爱,说不定是个二手货,我还不一定愿意娶呢?”

秦红便用尽全身解数,终于把这两个年轻人拉扯到一起了,她长叹一口气,觉得找到一个吃商品粮的,这才算是为女儿找到了一份安稳而幸福的生活。

十多年以后,文京回到当年他生活过的小镇,偶尔见到如莺姐,他几乎认不出她了,在她刻满岁月沧桑的脸上已找不出当年青春美丽的模样,在市场一角,她在一个卖豆腐档口上用一把扇子驱赶着苍蝇。

我试探地问:“是如莺姐吗?”她抬头望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脸上毫无表情地说:“你是那年下放到我们村的知青吧,要买豆腐?”

我愕然了。这就是当年那个漂亮充满活力的如莺吗?

我赶忙回应:“不了不了。”逃也似地走了。

转眼到1977年下半年,国家宣布恢复高考,这一消息立刻成为知青们热议的话题。文京和国志一拍即合,立即投入备考。而且这两个都爱好文学,都准备报考大学,选择文科。

虽有几分期待,却也缺乏自信,在那个将家庭出身看得比个人品质与才华高得多的年代,像文京和国志存在重大瑕疵的家庭出身,能否如愿参加考试都是个问号。

文京报名十分顺利,他毅然报考了大学,并选择了文科。

国志报考没有受到来自政府的阻扰,却被他的母亲秦红强力反对,她对国志说:“不要报考大学,读大学有什么用,知识多了更容易犯错误,走弯路。你就报考技校吧,一出来就是工人,社会地位高,受人尊重,将来也不轻易犯错误。”

国志一开始并不接受母亲的这一观点,拗着性子要去报考大学,此时的秦红就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在家大发雷霆,加上又哭又闹,见国志仍不服软,硬把国志赶出了家。

她气急败坏地说:“我算是白养了你一场!一点也不讲良心,一点也不识时务,要考大学就从这个屋里滚出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我也算白养了你一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国志跑过来,在文京的宿舍里一脸一筹莫展的样子。见他与母亲闹得这么僵,文京也只好劝国志:“其实你母亲说得不无道理。当今,社会地位最高最吃香的是工人,如果能读个好技校,一出来当上工人,今后你的生活肯定是幸福的,前途也不可限量。你的母亲是过来人,她的见识肯定比我们这些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人更接地气,更适合你的人生发展之路。”

国志和文京在宿舍里反复交流,并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文京把国志带回家,见了秦红。

文京对秦红说:“您家国志已经想通了,按您的要求,报考技校,并保证考一个好的技校为您增光长脸。”

秦红脸上终于露出笑脸,她不停地说:“感谢文京,我知道你和国志都是明事理的孩子,我支持你们参加考试,接受国家的挑选。”

国志考上了武汉一家超大型国有企业的技工学校,专业为炉前工,是当年宣传画报上渲染最多的工人形象,秦红喜出望外,逢人便说:“我们家出无产阶级了,国志当大工厂工人啦!”她还嗤之以鼻地说:“文京不听我的考大学考了个师范,出来就要教书当臭老九,一点前途都没有,还是我们国志有出息!”

国志在这个大型国企的高炉前,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一生,有次年假期间回来,文京与他谈起工作与生活,他总在讲油盐柴米酱醋茶和艰辛的往事,再也从他口中找不到那种对社会、时代的关注,对文学的执著追求了。

到八十年代中后期,秦红家的张婷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她完全继承了秦红血统中美丽元素,出落得似一朵绽开的玫瑰,清纯而美丽。到那个时候,大学生已是被社会广为赞誉的称谓了。国人开始崇尚知识、追求文凭。秉承秦红家的基因,张婷毫不费力地考入华东师范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湖北省武汉市一所中专任教。

因为她的学识与美丽,从大学一路走过来,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在爱情观上,仍然是她的母亲秦红对她的影响最为强大。

母亲秦红常说:“女儿啊,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就凭年轻时那浪漫幼稚的冲动,随便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没经历过风雨、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要充分利用你的资本,找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功人士,为你未来的幸福奠定牢固的基础!”

经过不懈地努力追求,张婷如偿所愿,找到了一名全国知名的大学声乐教授,身为江城音乐学院的副院长。尽管是二婚,尽管比张婷大十五岁,但张婷无怨无悔,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他的怀抱。

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的,教授的积蓄足以满足张婷的所有虚荣心。她不容商量地雇用了保姆,每天上午她穿着流光溢彩的缎面睡衣,用丝绸头巾将长发高高盘起,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地打理着那张本就十分漂亮的脸蛋。然后把年轻的保姆叫到眼前,从衣橱里挑出一套又一套衣裙试穿着让保姆点评,直到两人感到衣着得体,搭配适当可彰显高贵与典雅的气质之后才提着时髦的包出了门。

两年后,张婷喜得一子,当一个新的成员走进这个家庭以后,张婷对财富占有的欲望愈发强烈了。当年,许多小孩拥有文艺的天赋,也有一些小孩文化成绩不尽人意,家长们就要通过考艺术生的捷径,让自己的子女侥幸考入大学,于是各种培训班应运而生。

此时张婷认为,发财的机会到了,于是在1995年她辞掉工作,鼓捣着丈夫开办了艺术培训班,以保证班内学员专业分过线的诱饵,招收艺术考生。

由于有江城艺术学院副院长这个招牌,培训班招生十分火爆,尽管提高了招生的门槛,但一些家长还是削尖脑袋拱进班里来,两个学年下来,培训班赚得盆满钵满,但随之而来,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到了这个家庭。

1998年4月,一张法院传票不期而至,三十多名学生家长联名状告张婷艺术培训班诈骗受害者资金。

原来,张婷艺术培训学校曾承诺所收培训学生确保考过一本艺术分数线,结果利益趋使下学校招收的学生参差不齐,每年都有一部分落榜,而当年每期(3个月)培训费高达2万元,落榜家长倍感受骗上当,先是找张婷索取报名费,张婷断然回绝。于是,这些家长联合起来,将张婷艺术学校以诈骗罪告上了法庭。

学校被查封了,丈夫被停职,漫长的诉讼期把张婷折磨得面目全非,一头不经打理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写满了憔悴与疲惫。近一年官司下来,张婷艺术学校以败诉收场,夫妻俩双双锒铛入狱,张婷判了三年,丈夫判了五年。

一个拥有优良潜质的家庭,竟然落得如此颓败不堪的结果,在那个年代,这故事肯定在不断重复地上演,是家庭的气数已尽还是时代的风雨在无端地作弄人生,改变无数家庭和个人的命运,只有苍天可鉴!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刘景岗,男,湖北省仙桃市人。1958年3月生。大学学历,中文专业。当过知青,教过书,做过机关文字工作,担任过镇党委书记,市人社局长,市人大副主任,现退休。在职时,发表过作品多篇。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王   鹏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