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屈指堪惊 5.合璧
黄龚亭下了决心，道：“那个东西呢？”
停了一会，仿佛黄龚亭接过一个东西，问：“这个药，当真灵验？”
“我试过无数人了。这包药的主人，是那个据说已经通仙的葛倾云，在江湖上名声不彰，但在当地，却被当作神来膜拜的，而他也确有真实本领。你拿去给夫人服用，定能使你趁心如愿。”
“呵呵……”黄龚亭低声轻笑，“那女人简直变态，不可思议，药有灵验最好，如若不能，我决不带她出面。我已做万全之策，总督大人根本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这一次，决计成功无疑。”
沈慧薇一字字听着，直觉惊心动魄，募然发觉黄龚亭一字一音渐渐清晰，仿佛每说一个字，他就距离她近一分。
她顿然醒悟，但已不及。书架在她面前轰然倒塌，黄龚亭和川照呈犄角之势把她一左一右夹住。
“你听得够多了。”黄龚亭满面笑容，“沈姑娘，原来又是你。”
沈慧薇微微向后缩，然后身后并无多少空间，这样的动作使她看起来略略有些瑟缩。
但黄龚亭和她交手几次，对其没有分毫轻忽之心，更知她狡黠机变。沈慧薇剑光撩亮之时，他的掌力也雄浑击出。
川照在左侧守着，封死了少女可能反击逃出的角度，目光闪烁不定。
黄龚亭咬牙道：“这个时候还顾江湖规矩？这丫头知之甚多，容她不得。”
川照道：“你不是怕得罪九天魔帝，不敢向叆叇下手？”
黄龚亭冷道：“容忍需有限度。”
川照一笑，他的刀一亮出来，沈慧薇登觉不妙。刀风有肃杀之气，如冬之暴雪猛烈万分，在书房这狭小的空间里，施展开来却毫无顾忌。沈慧薇所在地势不佳，对黄龚亭一人就很难破围，又加上一个川照，似乎更在黄龚亭之上，她应付起来越发吃力。
与此同时，警报大作，贯彻满园。沈慧薇听见，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警报等于及时代她通知怡瑾，行藏已露，多加戒备，但也担忧她不顾一切赶来。
她衣袖一拂，清风起于身侧。湖蓝色衣袖被风卷起，如湖水波纹层层展开，尽管被两大高手限制在一小块地方之中，仍是绰约如仙。但这一招看起来花巧多于实用，黄龚亭当然不会为它所迷，微微带着冷笑，趁机向前猛逼，沈慧薇已经逼到死角退无可退。
水波骤然变化，仿佛从微澜荡漾的水面溅出一大片白晃晃的东西，乱雪般扑向黄龚亭。黄龚亭想起：“魔帝素擅暗器，她是他传人，定然不差，我怎地如此大意！”
募地惊起一身冷汗，电闪掠回，然而脸上已经沾到几片。他大骇，却发现那东西拂在脸上，轻飘飘地无力坠落。定睛看时，几乎气得吐血，——那不过是几片撕碎的纸页！——原来沈慧薇躲在书架后面，不知何时便袖了一卷书，临急用上。她功力尚不足飞花摘叶以伤人，但是陡然攻击出来，也隐隐然有了威势。节度使大人登时气得脸色铁青。
沈慧薇轻巧而笑，趁此机会闪过黄龚亭，未等她抢到书房门口，再次被拦截下来。川照道：“你走不了的！”狂烈的暴风带动了她的袖子、衣裳和头发，她的人看起来亦是飘飘摇摇，宛如御风。几次欲夺门，都被川照挡了回来。
忽闻门外轻轻一声叹息，清冷哀惋，又如同空谷回声一般幽寂。黄龚亭陡然剧震，握刀的手几乎松了开来，大声喝问：“谁？是谁？！”
门外人不回答，又是幽幽叹了一声，房门大开，灿烂月华照在地面上一片雪白，缓缓升起一个颤颤巍巍的黑影，直发长披，身体随风轻飘飘浮动，虚幻得不似真实。
“婉若？”那声音如此熟稔，颇似几分钱婉若，黄龚亭脱口而出，“难道你死后不甘愿，特意显灵？”
川照浓眉顿锁，这个人可真谓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小姑娘不惜破毁一切计划，而激战当头，又这般轻易分神！川照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自然是有人熟知他情况的，在装神弄鬼而已，头也不回，一刀劈向门外！
刀子砍中了什么，他却因为吃惊而微微疏神。——明明是砍向了那个声音发出的所在，然而，这一刀劈下去的地方，却不是血肉之躯。
趁此一分神，沈慧薇飞身退出门外。
“不好，快截住她，不能让她出去！小心！”陡然，黄龚亭领悟到了什么，大叫道。
山谷之战，他最惊的便是她那身法，若流星若飞电，更若天上点点飘雪，直是精妙绝伦。几十个武林中数得上的高手围起来对付这个年方及笄的少女，才把她困在中心。而现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之下，一旦让她逃到可以施展的空间，那简直休想抓得住她了。
川照跟着出来，先看他劈下一刀的地方，竟是一树新梅。原来有人把花树的细枝推到书房门口，月影下不及细察，还真是不易分辨。花枝摇曳，躲在其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梅花乱落如雨，仿佛具有灵性，纷纷向着川照迎面扑来，雪白的梅花里揉着一阵宜人和风，清香扑鼻。川照悚然一惊：“无影飞花啊，好家伙！这人可了不起！”随即发现发动这飞花攻势之人招势曼妙无极，功力却犹未圆满，不过就是利用这一点挡他一下，用意在于令她的同伴有暇脱身。
川照惊怒而笑：“若容你在我手下逃脱，誓不为人！”轻飘飘拍出一掌，力分两处，沈慧薇只感一股巨大的磁力，把她逼在当地移动不了半步，不得不凝神以待。
“乖乖现身罢！”川照困住沈慧薇，脚下踢起几枚石子，向梅树分前后缓急而去。
梅后人影倏现，未见貌，先见形。两条雪白袖子翻卷如云，仿佛黑夜里闪电惊现。
黄龚亭见到那条纤细的人影，心脉贲然一张。
白衣女郎来势竟似决绝无回，不顾川照掌风刀风凌厉无比，直向他力量范围以内而去。川照一刀已近她左肩，陡然间沈慧薇一剑刺来，若先伤那少女，自己无疑也会挨上一剑。川照猛吸口气，胸腹间顿时向下塌陷数分，掌中刀略斜，依旧猛烈绝伦地砍下去。
吴怡瑾募然矮身，她口中咬着一物，在那瞬间奇袭而出。“嘿！”川照这一次不得不退，夹住那件东西，却是女孩子所用的簪子。他气得冷笑一声。
“快走。”沈慧薇乘隙拉住白衣少女，回身便跑。
书苑以外灯光透彻，所有的人都听到警报在赶来，但已无法拦住她们双剑合璧的脚步。
“可恶！居然让她们跑了！”川照大声咆哮，“这就是你设置的好机关！安排下的好计谋！”
黄龚亭满脑子里轰轰烈烈，仿佛有无数巨响不断在重复回声，只是满手冰凉，默念：“你第一次也能向她下手，为什么竟一次比一次不堪？见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却如何能成大事？……更糟的是，我刻意隐瞒婉若死讯，方才却脱口而出，这一来更无善了可能。难道真是冥冥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