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情悠悠
汶水情悠悠
文/高英
我的故乡就在汶水南畔,属于泰安地区。
每当回老家的时候,总是在途经大汶口时隔着车窗望一眼汶河水,然后对女儿说:“看,大汶河!过了汶河,就快到老家了。”
说话间,汶河转眼就被抛在了后面,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思绪像汶河水一样流啊流,流淌到久远的童年,缠缠绵绵,任岁月的刀风剑雨阻隔,却也撕扯不断。
刚上小学时,大我三岁的哥哥喜欢给我讲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六月的一天,我们走在乡间土路上,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夏日的知了纵情歌唱,因自然环境尚好,天气热而不燥,太阳紧随人走,却不会像现在要将人炙烤得如煎鱼干—般。
村民们每人一顶草帽,一条毛巾,一把镰刀,就伏身于麦浪中,一步步挪着,手里攥紧了一把把麦秆,积少成多,捆扎起来,或用手推车,或用拖拉机运到场院。怕糟蹋了辛苦耕种的食粮,老人和小孩子还跟在割麦人身后拾麦穗、捡麦粒。
年轻人喜欢比赛,在你追我赶中干得更带劲;中老年人和妇女则喜欢拉呱,在东长西短中忘记了疲倦。那时候的农村中小学会放麦假,收麦时,小孩子的任务要么是送水到田间,要么是跟在大人后面拾麦穗,要么去场院里看守自家的胜利果实。尽管只是麦收火热场面中的小小辅助线,小孩子却是必不可少的帮手,能够将大人的琐碎工作分担。
那天,哥哥说给我讲个故事,我很高兴。哥哥问:“你知道汶河水为什么向西流吗?”我当然不知道,期待哥哥讲下去。他说,东海龙王的小儿子小白龙啊,因父王管得严,有一天逃离了东海,到了我们这里,累了,就趴下睡了一觉,他身下的土陷下去,后来就成了一条河,当然就是咱们的大汶河;小白龙睡觉时头朝西,所以汶河水就向西流啦。
哥哥故作严肃地讲着他杜撰的故事,我却信以为真,要不是小白龙来过,别处的河都往东流,我们的河怎么会往西流呢?哥哥说,后来小白龙吃尽了苦头返回东海,所以大汶河西流至东平湖就沿着小白龙的足迹流向东海了。哥哥的故事倒也能自圆其说。记得当时我为自己长了见识而兴奋,后来还把这个故事“贩卖”给了同学。
这个故事,连同哥哥童年时予以我的关爱之情,就这样深深烙在了美好的记忆中,三十年后我还记忆犹新。汶水悠悠,情悠悠,汶水边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一回首便历历在目,呈现心间。
记得,学校每年都会组织春游,晚春时节,老师常常带着我们的队伍,去汶水边,那里是天然公园。清清的河水,绿绿的柳枝,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相互映衬,相互渲染,一群少年儿童绽开笑脸,如今想来恍如人间仙境,恍如世外桃源。
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同学们挽了裤腿,涉水嬉戏,玩沙弄石。有同学建议趟过水没膝盖的溪流去绿树成荫的沙丘上玩,矮小的我不敢下水,一个大我两岁的女同学果断地将我背了过去,伏在她背上,心是那样温暖。自我去镇上读初中后,就与背我的同学罕有碰面,如今难以再见,只能在往事回味中捕捉到她那善良、朴实的容颜。
记得,每当母亲在河边的田里劳作,我就自行在河边玩耍,那里是我的儿童乐园。有时候,在沙滩上挖一个坑,河水便从沙坑中涌现,慢慢沉淀后,双手捧起喝了,清冽甘甜;有时候,我在没过脚腕的浅水里趟过,追逐小鱼,挑拣卵石,乐趣无限;有时候,我坐在河边,望着荡漾的水波发呆,幻想着长大后在这里建一座水上宫殿,浮想联翩。
哥哥和其他男孩子常常甩掉我这个小尾巴,去河流深处游泳,去熟悉的地方摸鱼抓蟹,或者在秋季,弄些花生、地瓜,找些树枝点燃焖烤,在河边野餐。那时候,小孩子只要不是弄了田里的作物专门运回家去,只是饿了吃一点,大家还不视为偷窃,若是被主人撞见,吓吓也就罢了。少年们自得其乐,也并不觉得是罪过。而今,那种岁月早已远去,再也找不回来。
八十年代后期,自从离家去镇上读初中,开始住校,我与汶河水亲近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后来,跟着母亲下地,惊讶地发现,家乡附近河边的柳树被大片砍伐,汶水河边日渐有了荒芜感;每逢雨季,上游的造纸厂排出的污水染黄了本来清澈的河水滚滚西流,我就再也不愿去河边。
再后来,雨水减少,商品经济蓬勃发展,卖沙可以赚钱,汶河的水少了,沙少了,坑坑洼洼的河床,仿佛是一个人的累累创伤。当我家搬离村子时,汶河水已经失去了旧时美丽的容颜,再也滋生不出诗情画意的浪漫,再也染不绿心中的期盼。
从那以后,我离开了汶河,追寻着我的梦,到了济南。而每次乘车经过大汶口时,近乡情深的感觉便蓦地浓厚了,才醒悟,我的心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汶河边;那清清的汶河水,一直在我的生命中流淌着。
难忘汶水,情系汶水,感恩汶水,养育了我,滋润了我,造就了我!
如今,经过治理,大汶河已经旧貌换新颜,只不过多了份人工雕琢的痕迹,少了原有风貌的天然感。无论如何,我还是为此而欣慰。
汶水悠悠,情悠悠,流过我的童年,流过沧桑岁月,流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
高英写于2014年5月30日,2019年7月8日首发于美篇,作者为美篇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