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学生的故事
● 王 玲
我和我的学生没有惊天动地,气吞山河的感人故事,有的只是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天男生宿舍把水龙头弄坏了,我要通知校领导找师傅来修,明天女生宿舍牙刷摆放不整齐班级扣分全校通报批评了,我得找学生整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晚上9点查寝,都是跟在我的学生左右,我的学生也是随时随地在观察班主任,不在旁边就可以畅快的玩一会儿。就这样围着学生斗智斗勇的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次研学旅行,那天是感恩节。教练静心设置了一次感恩课程教育,有一个环节是,有爱就说出来。学生们都是真情流露,泣不成声。突然有个小个子男生走上大舞台,他不是我们班的A同学吗?我的心瞬间揪起来了,他是个孤儿,他的爷爷和他的丫丫(土家族的方言,也就是姑姑的意思)带着他,他的确应该要感恩一下他的丫丫,但剧情反转了,他要感谢的是他的班主任——也就是我。他说我是一个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严的老师。我跟A同学拉仇恨的时间比和平共处的时间多多了,刚开学不多久,就是特异学生排查,我不能把表格在班上挨个挨个的传,得照顾他们的自尊心,我就要他们自己一个接一个的来交纸条子给我,也就只有班主任我一个人知道,我还沾沾自喜自己既能照顾学生的心理健康又能掌握准确的资料。结果我跟学校汇报时,B老师说你们班有个孤儿,B老师说的孤儿就是A同学,那他为什么写单亲家庭呢,写条子之前我的确解释清楚了,留守,孤儿,单亲。我并没去找A同学,但A同学在我心目中印象就不好了,写纸条就是要维护你的尊严,你怎么还不写实际情况呢?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违纪,课堂作业和周末作业没完成的有他,上课讲话的有他,寝室疯赶打闹的也有他,你就不能消停一两天吗?我忍不住又去问了B老师一些有关A同学的资料,B老师说他喜欢说谎话,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实际上不听话。说了一下他的身世,我和B老师都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又有一天,我从教室旁边路过,看到有两个同学扭着打了起来,定睛一看,又有A同学,我气不打一出来,瞬间血流加速,坏情绪猛的达到了顶尖水平,想扇他一巴掌,我走过去,理智告诉我,先问清事情的真相,冷静冷静后我问:“怎么回事?”“我们在开玩笑。”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打发我了,我想是时候要请他去一躺办公室了,我不在追问在做什么,而是换个角度问:“疫情防控阶段我们需要做到什么?”“勤洗手、带口罩、保持距离。”这是少见的利落回答。“你们是零距离,违返规定了没有呢?”意识到错误,才能改正错误,解决问题。我留下了A同学,小心的问:“你在家是跟谁生活的?”他说跟爷爷和丫丫“那你要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爷爷和丫丫啊!”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了教室。我回到教室跟全班同学说,我们班的班干部可以一个管一个,一个带一个,有的同学管不住自己的,班干部可以管一下,有的同学基础差,班干部可以带着一起学习。如果需要换座位的可以跟我申请。有一种教育,即便你去做了,只对一个人有用,那么这种教育也是有意义的。记不清过了几天,班长突然来找我,说要和A同学同桌,是要带一下A同学.能不能让A同学坐到她旁边?“当然可以了。”我喜出望外。这次换位,可能给A同学注入了新的血液,他比以前认真多了,一次批改作业,发现全对,我叫来班长问:“是A同学自己做的,还是你协助他完成的?”班长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我有点惭愧我对A同学的不信任。A同学开始有长进了,我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希望班上出现多个这样A同学,就让班长预排座位,希望有更多的一管一,一带一。不久后一次运动会,想起我有可能要去家访,便问:“同学们,你们是住在山腰还是山顶?最好是山底,不用爬山。”我半开玩笑这样说。同学们觉得这种氛围很好,都团团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我家……我顺便继续问,都是你们爷爷奶奶在家吗?有的是爷爷奶奶,也有一个之前有一个爷爷,不幸过世后,回家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说到伤心处,A同学也要发表自己的想法了,他说:“我爸妈,爸妈
……”一直重复着爸妈,我屏住呼吸,害怕他控制不了情绪,也害怕我受到感染,不知如何收场。“爸妈一直联系不上。那天打电话就一直打不通,之前一打,我妈就会接电话的。”如果不是事先了解到他爸妈是在海上工作,突然一起消失,肯定是听不懂他的话的。他说出来,心里好受些,我说:“后来呢?”“老师,已经五年了,一直没有消息。”五年是个多么慢长的时间啊,五年的希望,五年的期待,再多的希望和期待也会消磨完了吧。意外是想不到的,但愿世界从此能待你温柔一些吧!“你爸妈在另外一个地方看着你呢!”我低哑的声音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思绪回到了眼前的屏幕前,望着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的站在前面表达感恩之情,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