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江有什么好看的【李济超 | 文学看台1599】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岁月
·李济超
我家不远有条江，叫瀛江。我每次到江边去的时候，都看见一个老人在堤坝上站着，从堤坝上走过的人都看得见老人，但没人去打扰他。
一天，我走近了老人，问：“老爷爷，你在看什么？”
老人说：“看江。”
我说：“江有什么好看呢？”
老人说：“看岁月像江水一样流去。”
我听了点点头就走了。
有一天，我邻居的一个大人，见我站在江边堤坝上，就说：“小孩子不要到江边来。”
我不听，仍在堤坝上站着。
邻居大人于是就去把我爸叫了来，这大人跟我爸说：“叫你孩子别到堤坝上了。前几天有一个小孩到江边来，掉进江里了……”
我爸一听，大骇，立刻就唬我：“听见没有？以后不准到江边来。”
我点了点头。
我爸就牵着我走了，走远了，我看见堤坝上只剩下一个老人。
打这天起，我就很久没到江边去，偶尔从江边路过，仍看见这个老人在江边堤坝上呆呆站着，凝望着江。
一年夏天，我放暑假回到老家。有一天，我来到江边，走近站在堤坝上的老人，问：“老爷爷，你究竟在看什么呀？”
都多少年了，老人还是一句话，说：“看江。”
我非常好奇，又问：“这江究竟有什么好看呢？”
老人说：“看岁月像江水一样流去。”
我又点了点头。接着我也站在江边堤坝上，跟老人一样呆呆地凝望着江。没一会，我就忽然发现有几个人在看我，很紧张的样子，其中一个开口跟我说：“年轻人，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你还年轻!”
我明白我被误会了，但我没有解释，骑上摩托车就跑。跑得远了，回头望了望，看见众人已散去，江边只剩下一个老人。
以后又是很久很久没到江边去，偶尔从江边路过，仍然看见这个老人在江边站着，呆呆地凝望着江。
四
一年春节，我带着妻子孩子回到老家。有一天，我又来到江边，又看到那个老人。我走近了老人，说：“老人家，你在看什么？”
老人回答：“看江。”
我说：“江有什么好看啊？您都看了许多年了！”
老人说：“看岁月像江水一样流去。”
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在江边站着，看江，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一个人牵着一个小孩从身边走过，走过后，这小孩指着我问大人：“这个大人站在江边做什么呀？”
大人说：“谁知道呢，怕是闲得无聊吧。”
我不好意思在堤坝上站了，走开去，走远了，我回头看了一看，我看见小孩和大人不见踪影了。江边，还是剩下这个老人。
有一年，我和妻子回到老家，准备陪老母亲住些日子。有一天，我来到江边，没看见老人，开始我并没在意。我想，老人过一会儿一定会来的。但可惜，我在堤坝上站了很久很久，仍没看见老人。
每一天，我都来到堤坝上站着，等老人在江边出现，但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连续一周，老人还是没出现。有一天，一个小孩从我身边走过，我就问小孩：“小朋友，你看见这里有一个老人吗？”
小孩点点头说：“见过啊。”
我问：“在哪儿呢，怎么不见呀？”
小孩说：“你不是在这里吗？”
我忽然明白了，那个老人，是我了。
小孩接着问我，小孩说：“爷爷，你站这儿做什么呢？”
我记起一句很熟悉的话，我说：“看江。”
小孩就问：“江有什么好看呢？”
接下来的话我还记得，我说：“看岁月像江水一样流去。”
小孩不作声了。
一天，小孩又来了。小孩对我说：“爷爷，昨天老师叫我解词，我解了，但老师说解错了。”
我问：“老师叫你解什么词？”
小孩说：“岁月！”
我问：“那你怎么解啊？”
小孩说：“岁月就是一个老人天天站在江边看岁月像江水一样流去。”
我听了，没再问，只是久久凝望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