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吃饭
以前我在千岛湖的时候,甲方的工程项目部是没有食堂的,为了吃上一口饭,就得颠沛流离、劳驾车马地跑到一两公里以外的地方,有时候吃兰州拉面,有时候上衢州小炒点几个小菜,再来一瓶大的可口可乐。夏天的中午闷热且烦躁,一仰头灌下一杯掺了几颗灰尘的可乐,一早上的烦恼与郁结就都咽下去了。
我们起初打算和销售共用一个展示区的厨房,在我们没日没夜抢展示区的时候领导也是这么答应我们的。可苦逼的工程狗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展示区交付给销售后就不让我们进去了,说是有损公司形象。这气得蹲在修售楼处屋顶修漏水的土建工程师东子狠狠地跺了几脚,几脚一跺扬起了一层灰,我才发现东子的帆布鞋是白色的。我们倒是误会那帮穿着肉色丝袜细跟高跟鞋的售楼处小姐姐了,售楼处虽然有一个敞开式宽敞大厨房,但她们也不能用,只有在领导来访时才能启用,启用了也是给领导们吃,平日里她们还是得点外卖艰难度日。
售楼处现成的食堂指望不上,我们琢磨着那在自己的项目上搞一个小厨房,请一个肤白貌美的阿姨,供上我们的一日三餐。阿姨是找着了,也谈好了价钱,可一回头才发现我们特喵没有食堂。行吧,那买个电磁炉、电饭煲啥的,再买个小桌子,实在不行找钉模板的木工打个一张,似乎一切都妥当了,一盘算发现没有可以做厨房的房间,和总包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那管后勤的总包老头恁是嚷嚷着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要么你来我们食堂吃算了。我们含泪辞退阿姨,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总包给管理员烧饭的厨师是一对湖北的夫妻,烧的饭菜就和他们的小侄女一样热辣带劲,哦,他们的小侄女在这个项目做资料员。为了混上总包的饭,头一天晚上我们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一个大碗和一双筷子,从此开始日日夜夜盖浇饭的时光。虽然我们每人给那后勤老头660元的伙食费,但这饭没吃几天就被叫停了。
起因是因为一些现场施工质量问题,我们的领导和总包领导干了一架。那天干架是在中午十一点左右,总包厨房袅袅炊烟由下而上地飘啊飘,我闻到今天的荤菜应该是辣椒炒肉,汤是紫菜蛋花汤。我们领导一生气,中饭就不吃了,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自己减肥,但政治觉悟极高的我敏锐地察觉到他是被气饱了,其他老油条们也油腻得不像话,跪舔的姿势和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把碗塞回柜子,默默地出去吃兰州拉面。
我那印着蜡笔小新的蓝色小饭碗就一直尘封在储物柜,直到我离职也没有重见天日。
其实一直和总包吃也不是个好法子,总包那帮栋号长和放线员们总以为我们是豺狼和野兽,不拿一针一线结果是除了一针一线都掳走,我觉得这主要怪东子,这人干活不积极吃饭最积极,每次都第一个去打饭然后把肉择光,搞得我为了有肉吃每次都抢在他前头去打饭...
总包的食堂指望不上,敢指望也不敢去吃,怕他们给我们下毒,那就只能出去吃了。早饭是最让人头疼的,浪费大好的睡觉时光去吃早饭在项目经理心中简直就是傻逼,我每天六点就起来看书码字,有段时间还开着以前的小Q3去吃个早饭,但老被要求给他们带早饭,后来因为实在贫穷也就不去了。但吃不上早饭实在不是个事,大早上的还得使劲一圈又一圈地转现场,伙食跟不上幸福感就没了,幸福感一没中饭就只能靠快乐肥宅水补充快乐,结果那段时间肉眼可见地胖了。
可能是为了解决我们的早饭问题,公司招了几个当地的工程师,一个安装一个土建,安装的就一垃圾工长,工长在我们这儿的地位甚至不如我这个垃圾工程师,所以买早饭的任务就交给了他。每天早上我们像恶狗等着如约而至的大便似的等他来宠幸我们,而他每天总是眯着一双浓眉大眼,穿着一双运动鞋,外八字地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边跑边嚷嚷,“CTMD你们先别抢,先让我把卡打了。哎哟,昨天又和兄弟摸摸唱到半夜了。”
但不得不说他对我极好,我爱吃拌面,他总能满足我的要求,有时候还会加上一瓶娃哈哈。
中饭就更带劲了。
起初我们叫外卖,结果小餐馆扛不住我们10个人8个菜12碗饭的点法,说菜太多压力太大距离又远,这钱不敢挣。我们也因为厌倦这种送过来一桌菜,摊开发现没几片肉,仅剩的几片肉还不敢和领导抢的模式决定及时止损,开始三三两两地出去吃。幸好那时候工地后头的一个小区的底商开业了,我们就时常光顾一家叫衢州炒菜的小饭店。
衢州菜偏辣。有这么一个理论,越穷的地方,做的菜越辣,因为辣椒便宜但带劲。我们这种穷苦地方出身的娃吃得津津有味,但我们的项目经理和一个杭州调过来的土建扛不住,后来也因为他俩的特立独行我们这个小团伙分成了两派,一派项目经理和那土建,一派我们其他人。那土建有点惨,经常要给不想走出来吃饭的项目经理带饭...我们就比较爽了,天天吃香喝辣,还有冰阔乐,重要的是都是副经理埋单。
后来,我回杭州干运营了,然后离职了;那当地的土建去另外一个项目做项目经理了;副经理也去上海做大领导了。
那衢州炒菜好像也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