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远别啼难唤(连载)
——武汉世界语协会会长 李家全
梦为远别啼难唤
——纪念中国武汉世界语者
揚宗琨先生逝世二十周年
作者/卢纪新
(1999年9月3日,中国民间优秀的世界语者扬宗琨(Jariĉ)先生因病逝世。本文作于1999年10-11月。现重贴此文,纪念扬宗琨先生逝世二十周年。)
前 言
一、也许你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是用以唤开宝库的芝麻,
是精卫填海衔来的石块,
是夸父追日匆匆的步伐。
——园中的那朵红花
就这样悄悄地描画。
也许你是一支春天的小曲,
是蓝天上一串热情的鸽笛,
是山谷里一声悠扬的鹿鸣,
是悬崖边一瀑站立的山溪。
——湖边的那道涟漪
就这样缓缓地讲叙。
也许你是一滴晨露的烦恼,
是被虫啮咬的一朵花苞,
是被雨打湿的一阙新词,
是被泥掩埋的一方琼瑶。
——树下的那丛绿草
就这样颤颤地说道。
也许你是一个逝去的昨天,
是海滩珠贝碎片的斑斓,
是鼓角沉寂萌发的振颤,
是古老的故事说给明天。
——月下的那座山峦
就这样轻轻地呢喃。
二、(古诗集句)
多难识君晚, (卢纶)
天涯若比邻。 (王勃)
无论去与往,
俱是梦中人。 (王勃)
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 (李白)
并将添恨泪,
一洒向乾坤。 (李商隐)
三、(古诗集句)
飘然一叶乘空渡,(宋· 孔武仲)
自向冰天练奇骨。(清 ·谭嗣同)
江涛不尽英雄泪, (宋 ·陆 游)
一声长啸暮烟孤。(宋 ·张孝祥)
一、暮色苍茫
暮夜色像一个死去的梦幻,
只有竹影垂一幡余艳。
天地间最凝重的沉思,
滴落一涟血色的喟叹。
——华丹《日落》
西天的夕阳殷红殷红,在江面投下的光影把一串血色的涟漪从江心铺到脚下的岸边。江流不定,我的心神也不定。相机镜头已对准了夕阳,快门却迟迟未被按下。
一抹黑云拂过,夕阳更低了。远处的山峦象一尊卧佛,张着不知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向地狱的大口,慢慢地吸着,轻轻地舔着,默默地咬着,吞下了筋疲力尽的夕阳。
没有晚钟鸣响,没有夜曲轻扬,暮色潮水般漫过了山岗。
骑车回到家中,我放下相机,刚在桌边端起茶杯,电话铃响了,武汉方面的消息传来,揚宗琨(Jariĉ)魂飞冥苍。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喝完那一大杯茶水的,只觉得胸中又苦又涩,又闷又胀。
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吗,象一串波浪?就这样轻轻地消散了吗,如一缕霞光? 就这样默默地沉落了吗,象一坠夕阳?
四、五天前,我还打电话探问过他的病情,似乎尚无危险。两天前,我才给他寄去一封长信,讲述赴越南开会的见闻与感想。却不料他已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阅读我歪斜的字行。
我想开灯,却不知怎么打开了收音机。一个治疗近视眼睛产品的推销商,正喋喋不休地在倾泻着他的广告,甜蜜的话语此时听起来却象嚎叫的野狼。岂能容他如此猖狂! 我拨通电台的直播热线,对着推销商大喊了一通,揭露他的虚假伎俩,然后丢下话筒走到了街上。
桂花树象一个个头重脚轻的惊叹号立在街道两旁。稀疏的路灯把这些惊叹号的影子拉得短短长长。秋风已凉,桂花还未开放,揚宗琨(Jariĉ)却已走入冥苍。
揚老师(Jariĉ),你说过你还要来呼吸桂花的如梦芬芳,你说过你还要来采撷桂花的银白金黄。在你匆匆辞世之时,桂花还迟迟未放。
一钩残月,挂着秋夜的凄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下,我孑然踟躇的身影在飒飒的晚风中长了又短,短了又长。
掂了掂羞涩的钱襄,我坐进街边的大排挡,从淡淡的啤酒中品着浓浓的忧伤。小小的玻璃杯似一个个镜头,浮现着揚宗琨(Jariĉ)霜打尘扑的身影,浮现着揚宗琨(Jariĉ)风雕雨刻的面庞。
夜色迷茫,醉眼迷茫,时光也迷迷茫茫。
我们是在何时相遇?何时相识?又在何时相知的呢?
秋风牵起的思絮,很长,很长……
二、最初的相见
不是所有的目光
都只能如小草生长
一任沉重的脚步
把理想践踏成凄怆
——华丹《目光》
1981年夏天,黄石海观山下的长江涛声,唤来了全国各地约三百名世界语者,作为文革后桂林市第一个世界语小组的组织者,我也忝列其间。我就是在这个大会上感受到了世界语者的奉献精神,感受到了世界语的绿色理想,与世界语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这次会上,我第一次写下了自己稚嫩的世界语诗行,并还谱上曲,在大会上演唱:
Intervidiĝas nien verda lando,
Milda ventoblovas printempe.
Ĉiu koro plena desuna lumo
En vivo trovas ĝojonkaj amikecon.
揚宗琨(Jariĉ)后来对我说,他就是在大会上听了我的演唱并听几个knabinoj议论说桂林来了个白面书生,因而对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黄石会议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湖北世界语者,有身体清瘦,声音嘶哑,但又精神抖搂的GZ,慈眉善目和蔼近人的张丹忱,为我手抄二十多页世界语资料的李汉洲,还有一位桃花般绽放的桃花姑娘。如果揚宗琨(Jariĉ)在这次会议中出现,我应该是见过他的,但在我的这一次记忆中,却没有留下揚宗琨(Jariĉ)的具体模样。也许,他当时在为会议奔忙,象一朵浪花汇在绿流中,那起伏奔腾的绿色波涛,就是他的形象。
醉眼迷茫,时光迷茫……
第二次相见是在1985年的昆明车站广场。作为中国首届世界语大会接待组的成员,我和几个人在车站接客。揚宗琨(Jariĉ)从晨雾中走来,一个宽大的旅行包,挎在同样宽大的肩膀上,扑扑的风尘仍未能遮住精神的豪壮。有人问他:“Ĉu Vi estas...? ”他额头的黑发轻扬,嘴边的话语轻扬:“Mi estas Jariĉ(揚宗琨).”
“Jariĉ,Jariĉ。”我记下了这个怪怪的名字。会议期间,我忙于迎来送往,与揚宗琨(Jariĉ)有过遥遥的对视,默默的观望,有过擦肩而过时的微微点头,轻轻问候,却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 但昆明是一个四季如春的胜地,在这里播下的友谊种子,必然会萌芽,会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