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炳爷和他的儿孙们》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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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炳爷是我父辈出了五服的本家叔,他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福生是大哥,福贵是老弟,他们都比我爸小。再往下一辈儿,福生叔有一儿一女,福贵叔有两个女儿。讲炳爷家的事儿,得先从炳爷炳奶奶说起。
  听说,炳爷年轻时是后街里最肯吃苦最俊的后生,就是脾气有点火爆,炳奶奶是前街最能干的女子,嘴皮子和干活一样利索。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男耕女织,日子过得十分红火,可在一起生活的两个人,也常常因为一句话两句话犟起来搞得家里鸡飞狗跳。最让人奇怪的是,炳爷和炳奶奶吵归吵闹归闹,却从来没想过分开,他们十几年里接连生了六个子女,福生叔是他们成家第二年出生的老大,福贵叔是炳奶奶三十五岁那年出生的“老娃”。
  福贵叔的出生结束了炳奶奶的生育史,也给她带来了身体上的严重创损。福贵叔靠着炳奶奶一点点喂小米汤、面糊糊,长得一点都不瘦弱,但炳奶奶总是特别偏爱他,她跟福生几个最常说的话就是:“福贵打从出生就没吃过一口亲娘的奶,受了你们没受过的罪,你们要多让着他。福生你是老大,凡事不能光想自己,要多为这个家着想。”从福贵出生到炳奶奶离世的十多年里,福生叔被他娘不断的说教洗了脑。他也觉得,自己就该多为弟弟妹妹考虑,他们过得好自己才算过得好。
  乡下的日子总的说应该算是波澜不惊吧,春夏秋冬的重复轮转中,福生叔考上中专离开了农村,娶了同是农村考出来在同一个学校教书的同事,俩人在离家三十多里路的城里结婚租房,生儿育女。从小跟着寡妇娘长大的福生婶儿打心眼里爱极了福生叔,凡事都任他作主,有时候实在被福生叔每个月发了工资先回家送钱的做法气得牙根痒痒,她也多半会说“自己眼瞎,嫁了个窝囊废,就知道填憨,孩子都上学了还没有自己的窝。”
  福贵叔15岁月那年,炳爷对福生叔说,“你们城里没庄基没房,村外那片宅基地就给了你们吧,跟你媳妇说趁现在物料不贵先盖起来占住,村里现在不叫划庄基了,咱那片地儿离大路近,你们早晚回来了还能开个小店挣个钱,是个好地方,老空着别人眼热......前些年你娘身体不好也没攒下钱,你娘不在三年了,你妹妹也都嫁出去了,家里挣钱的人少,你弟弟上学要花钱......你们要盖房子家里添不上称,要是钱不够就自己先借借,以后发了工资慢慢还......等福贵能挣钱家里宽松了,能搭把手就帮你们一把。”从记事儿起就没见父亲这么掏心掏肺对自己的福生叔第一次觉得炳爷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他好,他的心里暖暖的。
  立契分家,拉砖备瓦,淋灰买梁,挖基打桩,福生叔的房子拖拖拉拉盖了两三年才搬进了新居。可他再也想不到,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会因为福贵叔的婚事提上日程掀起新波澜。
  福贵叔十九岁才上高三,不知道为啥突然间就厌倦透了读书,哥哥姐姐们谁劝他好好读书参加高考他就跟谁急,炳爷觉得福贵这点儿脾气倒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于是说“他不想上学就算了,赶紧的给他张罗一门亲事叫他娶妻生子吧”。在媒人的说和下,长相不错的福贵叔很快和邻村村长家的闺女定了亲。靠着炳爷痛快地拿了定亲礼,并承诺彩礼只要不离谱,要多少给多少,女方回话“别人家都要明三暗五的新房新宅院,咱也不说这些,有三间新房单独住就行”后,年近六十的炳爷坐不住了,他思来想去,叫回来了福生叔——“你弟要娶媳妇,家里就我一个老头子,新媳妇住进来也不方便,你们那房子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回家跟你媳妇说一声,把你那院子暂时腾出来叫福贵他们住,等他们添了孩子,你弟心性稳住了就让他们搬回来给把房子还给你们。你媳妇要是不愿意,叫她来跟我说!”福生叔本想对他爹说“我们东挪西借好不容易盖起的新房子还没住热乎就叫我们腾给福贵当婚房,你也太偏向老二了吧?”但他偷偷瞄了一眼炳爷的脸色,低了低头没敢吱声。
  福生叔把炳爷要借房的事儿说给自己媳妇儿的时候,从没对老人说过难听话也没计较过工资给老人多少的福生婶急了眼。她站在炳爷面前大声质问他:“我们结婚时候你说家里没钱叫我们自己想法,分家时候给我们空宅基叫我们自己筹钱盖房,你连工地都没帮我们看过一天,现在老二要结婚了你叫我们把房子借给他,凭啥!”坐在桌子边的炳爷一边喝着水,一边瞟了福生婶儿一眼,他慢悠悠地说“你问我凭啥?我啥也不凭,就凭福生福贵都是我儿,就凭福生他娘死的时候福生答应过他娘管他弟,再说了,这房子他是我儿盖的,随的是我家的姓,我跟我儿借房又不是跟你借,叫他跟你说一声是看得起你,论当家还轮不着你。愿意借呢,我替福贵领你个人情,不愿意借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一番话怼得老实的福生婶儿哭着离开了家。尽管后来村里人都说,炳爷家能过得平平和和是因为福生顾家、能填憨,福生婶大气、不计较,肯将自己家的新房子借给小叔子娶媳妇,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福生婶回村里来。
  我第一次见到福生婶是在炳爷的葬礼上,当时我正在看我妈帮他家剪烧纸,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掀开门帘进屋就说“我在家少,乡里乡亲的
  家里有事儿也没帮过什么忙,先给大家磕个头道个谢,家里的事儿辛苦你们了。”随后听我妈冲着来人说“他福生家婶子你快起来快起来,咱们这儿不兴这个!”我才知道面前这个矮胖胖的灰白头发老太太,就是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时常常拿来和福贵婶儿比较的人,外表看起来,她的确要比瘦条条脸洼洼,颧高高嘴薄薄的福贵婶儿顺眼,可惜我也就见了她那么一回,后来听说福生婶得了急症没推抢救回来,临终交待把骨灰放在城里的殡仪馆,等福生叔老了之后再运回农村安葬。看来,时光不停地流转,已经将她所有的不开心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说起来我很少见到的,不仅是福生叔、福贵叔叔,还有老家里所有的乡亲们,因为父母后来搬进城里养老,村里没有了牵挂的爷爷奶奶,我们一家人很少再回老家。今年农历十月初一送寒衣时,我陪父亲回老家上坟,远远看到福生叔和福贵叔站在炳爷新迁的坟地边脸对脸地说话,我们从离他俩不远的小路走过去时,福生叔大声问我父亲“哥,你今儿回城里不?回的话把我捎回去吧。”而福贵叔则看了我父亲一眼,什么也没说。我们办完事儿回城路上,坐在车上的福生叔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父亲以为他因为上坟伤感了,说他“你看你现在,儿女都有工作,啥也不用愁就等着享福了,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到坟上还能给老人们念叨念叨,他们听了肯定也高兴,你还有啥事儿至于这么伤心呢?”福生叔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哥你是不知道,我家迁坟只从家族老坟那边迁出来了我爹娘的坟,咱不是有句老话说‘老大不离祖’么,当时看坟地,福贵就问我老了以后回不回来老家,我跟他说过回来,当时按我回来看的风水定的位,不知道为啥这才一年不到,今天他巴巴地找人到城里接我回来,上完坟又问我将来老了回不回来,还说叫我赶紧决定了告诉他,他准备找人看位置给自己选穴,想想他咋也是我的亲兄弟,我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后来直到福生叔下车,我父亲和他俩人都沉默着没再说话。
  福生叔走后,我问父亲,“老了回来不回来就一句话的事儿,福生叔至于那么难过吗?”父亲说,“老人都讲究故土难离、叶落归根,人呀,不管活着时候在哪儿,死了还是想着回老家,想着入土为安,你福生叔难过是因为他觉得福贵叔这话不该反复问,你们年轻人,不懂。”
  (二)
  福贵叔长的相貌堂堂,在我们村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个。听说因为炳奶奶临终时拉着炳爷的手恳求他“咱家福贵从小就受罪,我在以后你要是给孩子找了后娘,千万别让后娘打他”,炳叔便一直没有再娶。加上后来村里人都说老小比老大聪明,将来肯定比只上了个中专的老大有出息,炳爷就开始一门心思培养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福贵上到高三突然死活不再去上学,也没有参加高考,炳爷见劝不了,干脆就帮他定了一门亲。
  女方要住独院的新房子,炳爷依仗着多年严管在福生心里留下的余威,逼着福生让出了自己盖的新房子给弟弟当婚房,满口许诺“暂时腾出来叫福贵他们住,等他们添了孩子,你弟心性稳住了就让他们搬回来给把房子还给你们”,可他却没想到他叫福贵“把房子腾出来还给你哥”时候,福贵两口子竟然说“那房子是我们结婚时候的婚房,想不让我们住,没门!”一向觉得自己说一不二的炳爷一口气窝在心里,直接病倒了。因为房子的事儿,福生婶放话“你们当儿女的该谁照顾谁照顾,我们该摊多少钱摊多少钱”,福贵婶儿说“你们都别拿房子说事儿,照顾老人的事儿,大嫂都不上手凭啥让我管”,兄妹几个只好约定,俩儿子摊钱,女儿们出力。可福贵婶儿又说“你大儿在外面上班,挣钱容易,我们就种个地,打个零工,挣不来那么多钱”,姐妹几个又拉着福生商量来商量去,一直到福生婶捎话说“让我们抬大头也行,我和老爷子生不相见你们姊妹几个谁也不能争我理儿”才商量成。
  如果不是一口气咽不下去,炳爷身体一向结实,他现在是病了好,好了又病,重的时候躺倒,好的时候又一个人能做饭做地,反反复复一年又一年,眼见着福贵从两口人变成了四口人,眼看着福生的儿女们结婚生子,福贵叔的女儿们也长大了要成家。
  要说福贵叔和福贵婶在村里也算是爱“拨尖儿”的人,相比于做事多说话少的福贵叔,福贵婶因为眼明耳聪、能说会道更出彩,“东头东数第二户刘家的鸡跑到对门的张家下了个蛋”,“毛二媳妇从王平家地头过的时候薅了人家两个茄子一把葱“一类的小事到“刘章家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啥,几个儿子都不孝顺”,“张平媳妇生了两个闺女做了绝育手术,孩子大了肯定得招一个养老女婿”一类的大事,她不仅都知道,还能讲的有名有姓、有声有色。我妈一直不太喜欢福贵婶,我和我妹小时候一说回老家,她就嘱咐我“你回家后看好你妹,叫她少去你福贵婶子家找她孩子玩,她问咱家的事儿你们也别跟她说,你福贵婶那是没上过几年学不认识多少字儿,要是上过学,肯定能当个大侦探或者大作家。”我在夜里好像听到过我妈跟我爸小声说“福贵媳妇天天说东说西,笑话这个光生闺女,笑话那个没儿子,她自己也没儿子咋就不说说?”我爸压低声音斥责她“咱有儿有女就行,人家有啥没啥碍你啥事儿?村里人都计较说这个,你给我管住你的嘴”。
  扯这些事儿,是想引出福贵叔家二妮儿的婚事,因为福贵婶生完二妮儿后被拉去做了绝育手术,两个闺女长大后,她权衡了半天,留下了老二在家招上门女婿。选定的女婿是邻村的山林,山林家弟兄四个,他排老三,仗着家里儿子多有人撑腰,山林娘天天到村支书家里磨,磨回来几片宅基地,但家里穷的实在出不起彩礼盖不起房,没办法才出来当上门女婿。福贵叔和炳爷商量这事儿的时候,炳爷说“招个女婿也是儿,但在农村咱得讲老理儿,原来上门当养老女婿要找中人立契写明‘小子无能,改姓更名’,现在新事新办,不更名不改姓,但婚礼得在咱家办”。福贵叔跟炳爷摊牌说“我们两家都商量好了,山林把二妮儿娶过去,过了三天就搬回来住,以后生的孩子随咱们家姓”。炳爷听这话就生气了“把二妮嫁过去,这叫哪门子上门女婿?”福贵叔就笑炳爷“你年岁大了,光知道念老理儿,山林家现在是穷,可他家有好几片宅基,山林爹娘可说了,叫山林住过来养老行,分家能有他的份,要是叫山林嫁过来,他家再分家就没有山林的份。养老养老,我们老了二妮两口子管就行了,哪来的那么多事儿?”炳爷见说不动福贵,憋着气给福生打电话,叫他回来去劝福贵,福生没去劝弟弟反倒劝炳爷“儿大不由爹,隔辈不管人,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福贵自己家的事就叫他当家吧”,被炳爷连爹带娘的骂跑了,直到二妮儿结婚前一天才回家。
  二妮儿结婚时候是冬天,那一天,漫天的大雪片飘的纷纷扬扬,地下的雪有三寸厚,地里、路上到处一片白茫茫。炳爷叫人捎话给福贵叔“这天不好,我这老胳膊老腿也不利落,你们办你们的事,我就不过去了”。他原本以为福贵叔怎么着也得派个人再来请请他,没想到直到天擦黑也没见人。第二天上午,福贵领着回门的二妮儿和山林来看他,小俩口在门口喊了半天爷爷,炳爷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门后面往外看,但却没吱声也没开门。
  冬天的北方农村,一到冬天家家屋里生煤火安烟囱,门外挂棉帘,户户紧闭门窗烧旺火,生怕哪儿没堵严实跑了热气儿,年年有人中煤气,尤其是冰、雪、雾夹杂的晚上,更容易出事儿。炳爷中煤气那个晚上,村里有三家八口中煤气,救护车在村里响了两回送到医院七口,只有独居的炳爷第二天才被发现。福贵婶得到信儿掰着指头一数,二妮结婚还不到九天,立马就哭了起来“俺的亲爹孩儿亲爷呀,你咋就这么不会享福呀,二妮这刚结完婚搬回来几天呀,你都没听到俩孩儿一块儿喊声爷就走了,你叫孩儿们想孝顺你都没法孝顺了呀......”我妈有一次在提到这段往事的时候,用了她在葬礼上帮忙时听到的一句话“福贵家的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含悲带恨有花腔,比唱戏的都热闹。”
  我和二妮儿熟,但他们结婚前我没怎么见过山林,对他开始有印象是在炳爷的葬礼上,因为第一天他和福生叔家的小凯哥穿了同样的孝衣,一起跪在炳爷的棺木旁边,还一起还忙里忙外叩头谢孝,第二天他却和福生叔家的女婿小燕姐夫一样,腰里扎了一样的白腰带,一起拜祭完了然后躲在一边等指挥。我曾经问我爸“听说山林是上门女婿,他这是算炳爷的孙女婿还是炳爷的孙儿”?我爸说我“老社会老理儿,新社会新理儿,他给你福贵叔养老就行,你管他是炳爷家孙女婿还是孙儿。”不过,二妮和山林的孩子们都跟了福贵叔的姓,他们管福贵叔福贵婶叫爷爷奶奶,管福生叔家小燕和我妹都叫姑。
  (三)
  老话常说“父母在家就在,兄弟姐妹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都成了亲戚”这话一点都不假。炳爷过世后,福贵叔核着帐本要和他哥分礼金,福生叔思量着自己不在家,就嘱咐福贵叔说“都是为咱爹欠的情,这钱你都拿着,村里谁家有事儿了你上礼,咱俩记一样多,钱啥时候不够了你就说”。福贵叔痛快地说“照你说的办,咱就不分了。”他利索地收起了帐本,对福生说“哥,爹不在了老宅子就空了,这二妮儿刚结婚,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寻思着和你弟妹搬回老宅那边住,老房子有人住还能住,没人住就废了。”福生被他说的心里有点冒火“咱爹在的时候我怕惹他生气把房子让给你,合着现在你准备把我的房子传给你闺女?”福贵讪笑着说“哪儿能呢,二妮两口子打算过了年出去打工挣钱,也不在家住,我叫他们把东西归拢归拢,给你们腾出来一间房,你和嫂子侄子收拾收拾,啥时候回来都能住。过个三五年二妮他们挣了钱,我们把老宅这边翻盖翻盖,就能把房子全还给你。”福生叔第一次听福贵主动说还房,他没有再说话。
  三五年听起来长,过起日子来可就是几眨眼的事儿,福贵叔说还房的话,还真兑了现,福生叔既意外又高兴,听福贵叔说要给他交钥匙,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女儿孙子外孙浩浩荡荡回了家。福贵叔领着他哥一大家子把腾出来的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一边转一边介绍“腾房子时候我叫二妮儿把地面这一米全部重新抹了灰”,“房顶重新做的新吊板,看起来比原来亮堂不少”,“俩孩子可没少费心思没少花钱,算下来两千多呢”。福生叔一时激动,随口说:“咱家下一辈二妮儿最小,打工挣钱也不容易,这钱咋能叫孩子出呢?”福贵叔接过话头说“我也是寻思着他们挣钱难,翻盖老宅的房子手头紧,还惦记着修这边,你当初留下的礼金这几年下来总共也就剩下三千来块钱,已经都给他们了。”福生叔就有点哭笑不得,“那以后随往事儿也不能叫你垫钱呀”。他对跟在身边的儿子说“小凯,回头给你叔转三千块”。这些事儿的细节是小凯哥说的,他对我说“就没见过我叔这样精明的人,事事儿计较光打小算盘。住我家房子那么多年从来不说给钱,修个房子两千块倒急着要。”他还埋怨福生叔“我也没见过我爸这样的人,我爷在的时候事事将就我叔,我爷都不在了他还将就我叔,将就完了自己心里憋得慌跟我妈唠叨,我妈随和着他说我叔不行他还跟我妈急,说我妈‘兄弟间的事儿,你们媳妇们别掺和啥事儿也没有’真搞不懂我爸他脑子里想的啥。”
  说到这儿我也想讲讲小凯哥,他是炳爷孙辈里唯一的男孩,炳爷虽然对福生叔严厉,但对小凯那可是疼爱有加,惹得福贵婶常对别人说“都说他爷爷向着我们,你们谁知道他心里真有谁?小凯不在家俺俩闺女还能吃他爷爷一块糖,小凯一回来,俺俩闺女就成了长在野地里的狗尾巴草,连他爷爷家一口水都喝不上,在咱村就没见过当爷爷当的像他这么下作的人”。
  炳爷家的老坟原来在村东,本来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后来因为村东修了一条宽路,村子一个劲儿向东发展,他家的老坟就挨到了村边,福生叔和福贵叔嫌过往人太多太乱,商量着给炳爷迁坟。在农村,迁坟是仪式感极强的大事儿,请风水先生看坟地是必经的流程,他们家怎么看的,什么时候迁的,我都不清楚,只是有一次小凯哥和我一起喝小酒时提起家里的事儿,他对我说“我们哪懂这个,我爸他们叫请谁就请谁,反正不管请谁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但我知道这是我爸我叔他们商量的事儿,我就看不惯别人瞎掺和”。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那个“别人”,指的可能是山林,我有印象小凯半醉半醒地跟我讲“我叔和我爸商量事儿的时候我叔问我爸‘老了回不回家’,我爸说了个‘应该回’,我叔就叫我爸‘就说回不回,别说该不该’。我爸有点不高兴,山林就在旁边吧啦吧啦给我爸讲,‘先生说过,看坟点穴有讲究,回有回的看法,不回有不回的定位,我爸也是为你好,更是为了家族好’,也不看我爸脸都变成了啥色儿,我爸说了他一句‘我们老哥俩商量事儿,轮不着你说话’,我叔就因为这和我爸吵,我婶子也说我爸‘欺负他家没亲儿’,你说气人不气人?”后来我俩聊了些啥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次我和小凯哥两个人喝了三瓶酒,小凯哥说了不少他家的事儿,后来说的都什么我都忘了,因为那次我喝酒喝的“断了片”。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我和小凯虽然都在城里,但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今年十月初一送福生叔回城之后,我还一直没见过他。那天我去看我爸,闲聊中我爸说他在菜市场买菜时“见到福生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随口接了句“你们离得这么元买个菜都能遇见,我和福生叔、小凯他们住的小区挨着都没见过他们,有空了我给小凯打个电话叫出来喝点。”我爸告诫我“你们小弟兄喝归喝,聊归聊,千万别提你福生叔、福贵叔家里的事儿,人家是亲兄弟,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可能听我爸念叨老理儿多了,他的话让我很清醒。
  (全文完)注: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02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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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李慧英(署名:天涯),女,河北省邯郸市肥乡区人,1972年出生,1993年参加工作。写文只是一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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