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涛:“给学生什么样的教育”,还是“给学生什么样的人生”?
没有人离得开教育,哪怕他从未上过学。不只是“学校”才是教育的场所,“家庭”和“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教育无处不在。
一个人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不同的教育,不同的人生
在德国柏林的地铁上,我经常可以看到一种鲜明的对比:
德国人,或坐或站,往往手持一本书或电子阅读器,一律安安静静地埋头阅读。罗姆人(即吉普赛人),尤其是他们的少年儿童,或随意吃喝说笑,或旁若无人的肆意喧闹,相互撕扯追打,近旁的父母或长辈,只是呵呵笑着,完全不以为意。
一年来,我从未见过一个手持书本的罗姆人。我们当然可以据此轻易地作出判断:罗姆人不重视教育,就如我们认同犹太人重视教育一样。
其实不然,罗姆人也有他们的教育,只是他们的教育,不同于犹太人的教育、德国人的教育和中国人的教育,也许他们不看重送孩子去“学校”接受正规教育,但他们的家庭和社区,总是有他们自己教育孩子的信念和方式。
如果孩子在地铁上高声说话,德国家长会马上制止,因为这会干扰到他人,这是他们的价值观和教育方式。
但在罗姆人看来,敢于在众人面前大声说话,被视为一种勇气,甚至是能干或能力的表现,这是罗姆人的价值观和教育方式。
我不认同罗姆人的教育方式,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教育。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一定有教育。不同的教育,培养出不同的人,并各自拥有不同的人生。
教育之所以重要,无非是因为它与每个人的人生同在。不同的教育,必有不同的人生:有的教育让人得自由和解放,从而拥有自由创造的人生,有的教育使人受束缚和压制,度过的是充满枷锁的一生。有的教育赋予人生以尊严和价值,有的教育则使人生贬低,降落到动物和工具的层次……
到最后,教育真正带给我们的是......
教育影响人生的力量,绝不体现为成绩、分数、奖状和各种荣誉称号,它们可能会在某一特定时刻影响人生,如升学,但在随后漫长的人生中,它们统统都会逐渐像流水一样逝去,如烟云一般消散。
我读小学时,曾经把获得的各种奖状贴满了家中的一面墙壁,如今,它们早已不知去向……沉淀在我心里的只有满面墙壁奖状的图景而已。
真正留存心底的是我的父母、在我人生不同阶段的老师们,带给我的各种价值观、思维方式、能力和行为习惯,他们之于我的教育,使我知道了善恶的标准,如同我母亲从小教育我的“箴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极为古老、朴素和简单的道理,然而,越是朴素简单的观念,越是持久。
我迄今仍然遵循着这一教导,努力趋善避恶,过一种追求善的生活,并为人生中偶尔的“恶”而胆战心惊。这其实就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希腊哲学和教育最推崇的以善为目的的生活。
虽然我的母亲只是小学教师,并无多少丰富高深的知识和学问,我也不完全赞同她的很多明显“过时”的看法。
但没有人像我的母亲之于我的教育一样,对我的人生影响长久,尽管我曾经在成长过程中多次“反抗”和试图“逃离”她的唠叨和强制,但进入中年之后的我,猛然发现,我几乎就是行走在母亲当年教导我的人生轨迹上。
我的骨髓和血液里,浸透了她的为人处世的标准,她之于我的教育,已经扎根在生命之中,牢不可破。
教育者的思考
我之所以享有目前的人生,就是因为我是从这样的家庭中走出的,接受了这样的母亲的教育,也是因为我曾经安坐在不同的教室里,接受过穿梭在我成长历程中的各位老师的教育,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塑造我的生命,开启了我的人生之旅。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他们的教育,换为其他人的教育,今日之我,将拥有另一种什么样的人生?
由此带给教育者的感悟是,作为教师,思考今日教育的起点,不再是:“我们要给学生什么样的教育”,而是:“我们要给学生什么样的人生?”
这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一面是:你想给他们什么样的人生,就会给他们什么样的教育。另一面是:你给了他们什么样的教育,就会让他们度过什么样的人生。
教育与人生关系的真谛,大抵如此。
—完—
文章来源:校长Princip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