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冬天的仪式感
在这个寒冷冬季的尽头,一轮新年初始的太阳将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人们当然会有更浓重的仪式感,剪绿裁红,欢歌笑语,去把“新桃”换“旧符”了。
入冬后的日子似乎过得飞快,然而我对冬日的景观却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上周末文友L君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去公园散散心,遂欣然前往。
进入园区,感觉周遭世界很是沉寂。瑟瑟北风吹打着林木,无边落叶萧萧而下。举目远眺,繁华尽落,只剩下满目沧桑。按以往的习惯,我们先是沿湖区廊道走近一片荷塘。荷塘中的景象刹那间让我们心中为之一振:以往清澈的湖水已经结上薄薄的冰层,但看上去依然粼光闪烁;冬日朝阳映衬下的枯荷,在凝寒的北风中风骨依旧,残破的叶片,筋脉仍与枝干相连,搭配成一簇簇类似雕塑的造型,犹如铁铸般傲然挺立着;那一枚枚造型玲珑精美的莲蓬,有的还由干枯的荷秆支撑着,有的虽与荷秆一起倒进了水中,冻进了冰层,但在光洁可鉴的冰层上显现着苍褐色成熟的凄美。这冷峻、静雅的景致,不啻是自然界迎接严冬的一种仪式!
作为文明礼仪之邦,中华民族历来是讲究仪式的。以我粗浅的理解,所谓仪式,即人们对自己生活和经历中的某些事件或场景所怀有的那种庄重、敬畏、虔诚的心理状态。仪式感会让人在看似平凡琐碎的日子里寻觅到诗意和前进的方向。千百年来,我们的先人通过对天地万物共生共荣的细微体认,为我们总结出了诸多依时令生息的古老时尚,其中包括一年之中丰富多彩的节日、风俗、二十四节气、七十二物候等等,从而使得岁月在我们生活中刻下了一道道印痕。历朝历代的文人雅士对这些带有仪式感的元素倾注了大量绘声绘色的文学书写,一年四季,春秋代序,国人尊崇的仪式多得难以胜数,仅就“冬”而言,就难叙其详。
按许慎《说文解字》:“冬”为“古文终字”,意思是“四时尽也”,也就是说,冬为年之终。从农业生产来说,春种、夏锄、秋收、冬藏,冬是收藏的季节。尽管“冬日烈烈,飘风发发”,但是“未有深冬未有春”,冬天的降临标志着春天不远了。因此人们对冬的景仰也蕴含着对春的期盼。按古人“冬藏”之说,在冬季寒冷的天气里,身体也需要储存足够的能量,通过调节饮食,适当健身锻炼,补充生理之需求。如北方冬季中的两个节气“立冬”和“冬至”,仪式大多是吃饺子,南方则喜食鸡鸭等温补之物。
而众多的文人雅士则各有自己冬季休闲娱乐的方式。唐代诗人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期间,属人生的低谷阶段,但是他坦然豁达,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赋诗邀好友小酌:“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有热酒,有火炉,有朋友,并能边饮酒边赏雪,如此过冬的仪式感,真该让人心驰神醉。类似的越冬仪式不胜枚举,如宋代诗人杜耒在《寒夜》诗中写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细数悠长的岁月中,国人在寒冷的冬季中那些越冬的仪式,似乎要较春、夏、秋三季多了一些,盖因冬季属“一季连双岁”,正值承上启下的岁尾年初之际。一个大“年”,仪式就“胜却人间无数”,还有“年”前那个“冬至大如年”,都属辞旧迎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十分喜爱杜甫的那句诗:“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冬至节一到,日晷渐长,阳气始生,时日催人。因此无论是公历的元旦也好,农历的春节也罢,总之,在这个寒冷冬季的尽头,一轮新年初始的太阳将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人们当然会有更浓重的仪式感,剪绿裁红,欢歌笑语,去把“新桃”换“旧符”了。(王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