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阅读】《论死亡》
论死亡问题意识为我们带来幸福
我们习惯性的观念秩序说,人死如灯灭。日本人谷崎润一郎也跟随着说,死是nothing,是无。这些话是典型的人性骄傲,也是东亚人基于R家传统文化观念发展出来的死亡意识。
问题是人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还没有死,一个暂时没有死去的人,对死亡问题是绝对无知的。既然绝对无知,为什么说死是nothing?是如灯熄灭呢?
在认识论的意义上,这是典型的以虚无代替绝望,以知识代替先验,以短视代替永恒。
必须指出,这不是一个思想者应该有的方法,仅仅是一个短视的文艺青年从鼻孔里挤出来的一点对生命的无知的绝望和匪夷所思的骄傲。有一点智慧的人至少应该给死亡留足想象空间,而不是面对自己完全没有经验的死亡问题胡/说/八/道。
为什么亚洲人普遍在死亡的问题上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观念,并且形成了一个错误的传统呢?答案依然是简单的,因为我们在体察生命意义的时候,只有两个要素条件:生存、死亡。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当莎士比亚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观念秩序里必然指向了第三方条件,即一个“平行与超越”的永恒的秩序性存在。
莎士比亚的观念秩序里,上/帝的意义是稳健的,所以莎士比亚能够提出问题,并且把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我们由于完全缺少第三方的“平行与超越”的秩序性观念存在,因此我们只能悲伤地使用“虚无”的想象,来安慰自己绝望的灵魂。
人类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最基本的死亡问题上的错误,这构成一个诅咒。人在这里犯错误,在那里接受审/判,不存在侥幸。聪明的人尽量避免自己少犯错误,有了错误愿意忏/悔。愚/蠢的人则总是认为自己能够为所欲为,然后动用自己的才华瞒天过海。
亚理斯多德曾经描述,人类社会之所以有伦理秩序,是因为每个人都相信“应得的赏罚”。圣/经坚定地宣称,“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托尔斯泰恭恭敬敬把这句话抄录在《安娜卡列尼娜》的扉页上。这些西方的思想家们之所以这么思考,原因仅仅在于他们普遍承认自己在死亡问题面前的绝对无知。
我们有这样的格言,天道酬勤。按照基本的常识,既然天道奖赏勤奋,想必天道也必然惩罚作恶与懒惰吧。如果我们引入稳健的死亡问题坐标,则天道酬勤就不再是一个短期的“现实报”,而是一个人必死之后所接受的必然的上/帝审/判。
是的,如果没有死亡问题意识,如果这个世界的终极秩序并不是“人人必有一死,死后必有审判”,那么所谓天道酬勤就没有整体的意义,就会在人性的不确定性面前失去必要的意义。看来,人类顺服来自上/帝的绝/对命/令,才是一种终极的普/世价/值。
然而,在我们的这个时代,为什么人们在无底线作恶的时候,一点也不害怕必然的审/判呢。我想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们奉行传统意义上的“敬/鬼神而远之”的观念习惯,他们不相信绝对存在的上/帝与绝对存在的审/判。他们平时所说的报应或惩罚,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或者以为这种报应和惩罚的权柄在他们自己手上。
所以深刻的人性观念在于,反/人/类/罪/犯可能真的相信自己就是神明,至于他自己的命运,是不是遭遇灭/顶之灾,是不是被万/人唾/骂,是不是下地/狱,估计是不会多想的。当他看到自己巨大的权/力和巨大的财富,他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即使是公共治理意义上的宪/政主/义,事实上也立足于人类的死亡问题意识。当我们说宪/政,意味着我们是在一个维度上承认人的美好,在另一个维度上承认人的不可救药。所谓人的美好价值,就是指人的自/由权利;所谓人的不可救药,就是指人的必死的有限性。前者意味着宪/政之可能,人是美好之人,因此每个人都拥有追求幸福的自/由意志和自/由权/利;后者意味着必须依靠制/度,而不是依靠人,人是必死之人,因此制/度性制衡不可或缺。忽略前者,意味着人间就是地/狱;忽略后者,意味着个人ducai、乌/托邦和通向奴/役之路 。
有趣的是,蝇营狗苟的人们,既不承认人的美好与高贵,又不承认人性之不可救药。所以在这样的地方,人们看不见任何希望,所有人活着的时候普遍缺乏安全感和幸福感,死了之后却被他们的后人崇拜。地/狱的荒凉通过死人崇拜的方式,反射到人间,哦,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苦难无边,看不到尽头。
“他们是悖逆我的,他们和他们的列祖违背我,直到今日”(以西结书,2.3)。在上/帝秩序里,人类一直在与上/帝作对,这既是一个当下事实,也是一个历史描述。因此,要怀疑祖先文化,所有的错误都兴起于历史,积累在当下。
人类的历史从来不是救命稻草,事实上历史是我们的坟墓。所以,建构人的意义,以人的意义为目的,不在于思想的创新,不在于发掘历史,而是在于回到最初之人,在于回到圣/经,在于人承认起初就陷入到了“人人必有一死,死后必有审判”的有限状态。这是基/督/信/仰秩序下保守主义思想的精髓。
一个不曾深刻思考死亡问题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论保守主义呢。作为保守主义的精髓,回到圣/经是最基本的方法论,这是人类社会最终极的保守主义解决方案。
事实就是如此,每当人类败坏得无以复加,把这个世界糟蹋得百孔千疮的时候,就会有少数几个人呼喊回到圣/经。马丁路德就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重要的是,如果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人类总体悖逆上/帝话语的状态,那么他就能理解此时此刻人类的境况。看看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人们绞尽脑汁与上/帝话语为敌,所有的苦难因此而兴起。
上/帝开口说话之前,或者说,上/帝的启示垂临之前,我们的世界有三种属性。一是空虚;二是混沌:三是黑/暗。这是时间意义上的描述:上/帝独立于时间之外,无论是过去、现在、将来,对上/帝而言都是现在。所以,一个没有被上/帝启示的国度,一个没有被上/帝启示的人,一个不曾倾听上/帝话语的民族,一定只能是黑/暗的、混沌的、空虚的。
每个人都欢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每个人的内心涌动着绵延不绝的爱,所以贝多芬写出了《欢乐颂》,第九号交响曲。什么才是人类的欢乐,理所当然,当我们穿过死荫的幽谷,进入天/国之门,我们看见了最深刻的欢乐。
而在我们暂时还没有体会到死/亡的滋味,暂时还没有进入天/国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悲伤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隐藏着无法抑制的罪/恶,所以莫扎特写出了《d小调安魂曲》,真实意义上的安魂曲是对活人的怜悯而不是对死人的怀念。当《欢乐颂》和《安魂曲》这样的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彼此依赖,互相效力,我们这劳苦愁烦的人生才成为充满信望爱的人生。(文/卢克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