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病 了
病 了
王中霞||江苏
周末。刘真真看到一个陌生短号打来的电话，本想不接，却又怕误了什么大事。
“喂，刘老师吗？我是李婷，你在家吗？”
“我在啊。”刘真真露出纳闷的神色。
李婷是刘真真同事，可刘真真和她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互相只知道单位有这么个人。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们小区门口，我来看望你了。”躺在床上的刘真真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头一阵眩晕。
刘真真很不喜欢见人，尤其又是不熟的人来家里，她觉得极其别扭。
刘真真近来懒得梳头洗脸，家里也乱得一塌糊涂，这可怎么办？
李婷电话又响起来：“我从大门进来了，你家第几幢啊？”刘真真觉得李婷打扰了她的生活了，可依然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下了楼。
李婷提着水果篮，满面春风而来，没等刘真真缓过气，她就热情打招呼：“刘老师，我来看看 你，听说你身体不好。”“是心理不好。”刘真真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又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那果篮。
“我早就想来看望你，想和你聊聊天。”
刘真真觉得李婷今天来得奇怪，但当李婷说产假在家带孩子快疯了，就猜测她也受情绪困扰。
刘真真能理解李婷的痛苦，而且刘真真觉得自己的病情近来也公开了，就毫无保留地对李婷说：“我当初和你一样，对孩子过分小心，让自己精力严重透支，这也是我生病的主要原因。”
李婷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刘真真。
“我有一次在高速上，突然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手脚冰冷，思维越来越迷糊，我当时特别害怕自己死掉。”
李婷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后来腿和膀子都疼，而且浑身肌肉跳动，我做过肌电图，查过风湿，做过颈椎CT……”
李婷不错过刘真真每一句话，比要参加高考的学生听讲还要专心。
“拉肚子最难受，常年腹泻，不是细菌，不是病毒，也不是受凉，就是心理疾病使身体免疫系统紊乱。我前两天监考的时候竟然晕倒，手都颤抖，同事以为低血糖，剥糖果给我吃，根本没有用。”
李婷挺同情地看着刘真真。
“我怕自己晕倒，每天上课手臂套个皮筋，脑子混沌的时候拉一下，把自己弹疼了，就能刺激脑子清醒一点。”刘真真说得有点急，闭上眼睛停了一分钟，“我刚刚头就很晕，嘴唇都麻了，不好意思。”
半个多小时，李婷已经像记者一样，在刘真真这里知道了心理疾病患者的心态和个体化症状。
李婷要离开时，加了刘真真的微信，说以后有事常联系。
李婷临走时，刘真真怎么也不要那些礼物。可李婷哪能再提回去，两个人僵持了十来分钟，刘真真只能尴尬地收下了。
其实刘真真确诊为焦虑症和轻度抑郁已经一年了。她一直想隐瞒着大家，就怕别人觉得她“另类”，怕别人误解她是精神分裂症。直到最近她才勇敢地面对现实，勇敢地吐露心声。
同事都很纳闷，觉得刘真真看起来可不像心理有障碍的人，大家说法不一。
“你就是爱多疑吧？想开就好了。”
“你有什么好焦虑和抑郁的？孩子上大学了，两口子都是高级教师，心情应该好得很啊！”
“矫情病，去工地搬砖一年，自然就好了，好日子过多了。”
“你性格开朗，通情达理，每天笑容都那么阳光灿烂，觉得你最不会焦虑和抑郁了。”
“你要是请假，我们学校的损失太大啊！校长怎么会舍得？”
可是，刘真真连站着上课的力气都没有，心脏每分钟都160次以上，爬三层楼梯到教室门口，心脏就像要从胸膛飞出来一样。
她连坐着上课都要晕倒，学生读书的声音似乎要刺穿她的耳膜，让她痛苦不堪。每天夜里，她迟迟没有睡意；每天清晨，她又早早醒来。其实她怕看到初升的太阳，她惧怕每一个白天开始。
刘真真一步一步走向校长室。就两层楼，刘真真已经气喘吁吁，到校长面前，她觉得自己像要晕厥似的。镇定了两三分钟，刘真真才能讲话：“我患了心理疾病，焦虑伴抑郁。实在坚持不了……我想……请假一段时间……休息一下……”
校长连忙让她坐下，说：“今年安排你教六年级，也是对你的信任，没有你，那几个年轻人撑不起来的啊！”刘真真有气无力地把一沓病历加各种发票给校长看，校长一摆手：“刘老师，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是我们单位骨干教师了，敬业精神也有目共睹……”
就在刘真真去校长室后的第三天，她收到了一条来自李婷的微信：“谢谢刘老师，那天我其实是向你取经了。我产假快结束了，想继续请两个月假照顾孩子，只能编个抑郁症之类的疾病。我就按照网上介绍的症状，再结合你讲的内容说给医生听，已经开到假条，顺利请了假。再次感谢刘老师！”
最让刘真真不舒服的还有一句“反正我教学质量不好，校长肯定巴不得我请假，好向局里要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刘真真的脑子发懵，言下之意我教学认真，反而悲惨到不好请假了。
此时刘真真接到校长电话：“李婷已经到局里请了假。她和你一模一样的病历，如果你再请假，局里领导一看就认为是假的……说实话，以你的教学能力，不需要怎么拼，也会有很好的成绩，你不上班我们六年级就塌了。刘老师，你放心，即便没有往年的教学成绩那么好，我们不会责备你……”
刘真真把电话放下，她呆呆地坐着，老公知道情况后又来补两刀：“叫你平时教书拼命，活该！看你还有没有教训！”
李婷的课已经有新老师来接替，而刘真真的班级，语文课好几天没有上了，学生可是无辜的……刘真真虽然心里委屈，还是慢慢地地下了床，摇摇晃晃地向班级的方向走去……
“离开你，地球就不转了，继续认真吧！”刘真真身后是老公生气的责备声。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王中霞，1973年出生，江苏盐城人，高级教师。喜爱读读文字，写写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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