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五题
高考，不是结果，而是路途。这个路途虽颠颠簸簸，但是却曲折向前。高考，不仅是全民的话题，而且变成了全民的担当！
1、撕书
高考的讯息来得很早，来的形式也多种多样。就像我这个命题明明要说高考，却要以撕书开篇。我犹豫过，但是还是没有换掉这个命题。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命题，我就想到了我的领导苦渡先生。他博学多识，才华横溢。我觉得他有这种见识与才能得益于他的两个学习习惯。一个是读书，一个是远行。读书是学习静的知识，远行是学习动的知识。我不夸大，在他这儿，读书既是生命的基础，又是落脚。他把远行用文字咀嚼，嚼得很有劲道，很有滋味。且日日不断，每日3000余字的更新，让我惊叹。写书是读书的另一个境界，竟变成他的习惯。对于这样的文人来说，书是挚友，也是生命的意义了。
当然还有好多文人、好多想活得优雅的人没有不爱书的，我也略略的算一个，虽然书占据了我们的生命大部分时间，这和高考考生所需要读书的时间比，没有多少差距的。但是我们依然爱书。
但是，我没有苦渡先生对高考的那种体验和见识，他是教育局一局之长，越临近高考越压力山大。他在文章中反反复复地说这件事情，不管是考前的各项准备还是心理上承受的各种压力，不亚于考生的繁忙和紧张，当我准备为这些事情唱一首赞歌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高考的讯息，这个讯息的到来，如同火热的头上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估计和我一样爱书的所有人都会难过——学生集体撕书。
撕书一事，很多年前我就听人说过。那只是在某个地方发生的让教育人汗颜的事件。从上到下都在谴责和批判。虽然这样的声音很强烈，但是这样的事件还是没有阻止得了。甚至到今天它已经残忍地成为了高考复习收官的标志。
时间是2014年5月30日，电视上播的是《舌尖上的中国2》“三餐”篇，毛坦厂中学一位胖乎乎的老师正面带微笑地给学生做高考前的筹备和鼓励，老师说，现在我们要出关。这话一说，如雪花般的书就从楼上飞了下来。扔得那么潇洒、坚决，飘得那样飘逸、自由。多么美的场景，但是背后又是多么悲哀的读书情怀。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些讨厌这个节目，它怎么这样拍，如此无所顾忌！
接着这样的讯息就如同山洪爆发一样到处传来。西安某中学老师阻止学生撕书，被学生群殴。附近的某所学校为了避免学生撕书，善意告知第二天还要上课，但是当晚自习老师通知第二天不到校后，这样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撕书，撕得是什么？是要与这段时间隔绝吗？是要与书隔绝吗？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为高考这种远征饯行？我眼前马上闪现出古代奴隶为了逃避劳动，集体毁掉劳动工具的电视画面。难道2000多年后，又重蹈覆辙。
书，何以让学生这样讨厌。读书能让学生恨书。听人说过贾平凹一个故事。打牌很累的时候，他起身说，我累了瞌睡了，让我休息休息。他进到书房，铺开纸开始创作。十来分钟后精神恢复。他整天泡在书里，竟然以创作为休息！
而这些考生呢？他们对待书的态度是一种强制性的爱。或者说利用，把书当成了工具而不是目的。我们怎么能让孩子从心里爱上读书，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话题。就像贾平凹和我们领导苦渡先生，那种对书、对文字的爱才应该是教育的目的。
2、用心组考
写到这里，我还是决定从这种愤怒和不解中走出来。
一网友昨天发了一段话：再不听领导的话，就叫你监高考去。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却道出了人们对高考的敬畏。这种敬畏咋一看像是埋怨，或者害怕，其实只是一句正常的唠叨。高考是国家的大考，参与高考的责任大于参与高考的自豪。高考是不能容忍漏洞和失误的，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大问题。影响一个考生就是影响一个家庭，关涉家庭和谐、关涉社会发展的问题就不容忽视了。因此，所有参与高考的人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也就自然要害怕，要逃避了。但是却没有人能逃避得了，这是教育人的担当。
看看高考日程表，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全被写在上边。组考工作就在这张表上仔细地涂染。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终于在我们三楼会议室召开了考点工作准备汇报和组考会议。万事停当，就要查漏补缺，确保万无一失。
很少有这样的会议，领导说得少，同志说得多。安排得少，出谋划策不停讨论得多。每个人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都在想着努力地完善各种细节。如何集合？集合的时候如何防晒？如何培训？在什么地方合适？如何着装？就像要推翻旧的规程，建立新的制度。参与讨论的已经远远不止领导班子的几个人，还有参会的校长，局里的几个同志。一番讨论后，李局长很快拍板。而且明确提出了：女监考教师不准穿高跟鞋，不准穿裙子，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喷香水。这样的细节一下子被规定死了。细节决定成败，凡是能影响学生视听、扰乱学生思维的事情不准做，衣服不准穿。而平时一讲话就像教育大师的苦渡先生也一改往日循循善诱的风格，仅提出连带责任一词：凡是派出监考教师的学校，不仅要如数挑选，按时派出，而且要负连带责任。考场失误，连同校长一起问责。
大家在用心参与这个会议的同时，办公室正在按照李书记的指示从各股室抽调高考督查人员。由于责任重大，这件事情和高考监考一样，没有同志愿意参加。我们只能按招生办拟定的名单由股长再确认选定。有些股室声称有事不能派出一人，到办公室和我理论，本来我们只管通知，合不合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还是没有忍住告诉他，让他们的事情避让。事情结果虽不由我做主，但是我们也用心做这件事情。抽好人下午就要召开专门的督查人员会议，会前几个领导把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提出不满：女的太多，股长太少。如此商量一番又去掉4位女同志，抽调出几位资深股室领导。会议推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召开，但是会场纪律却好得出奇，而且原有议程只增不减。
也就是从这个会议开始，又是一轮又一轮的会议热：考务联席会议、督查组一次二次三次会议、保密人员培训会、考点自查检查会、组考动员会、考点培训会、领队会、考生动员培训会。在这些会议中，高考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这只是教育局做的事情，但高考是全民的大事。6月4日早上正在办公室看书，两位身着军装的同志走了进来，一位用陕北口音介绍他们是消防队的，要见我们领导商量晚上综合治理的事情。讯问后才知来的是消防队的大队长。还有环保局的赵队长也多次打来电话协商。没有一会，电力局也派来检查电路的人。紧接着，气象局一个朋友送来了天气监测实时状况。这些人到来就像是夏日的一阵阵凉风让人舒心快乐！
也就从这天开始，教育、公安、交通、环保、工商、卫生、消防、药监等部门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联合考试环境综合治理。
我在参与高考的同时也在感受高考，每个人每个部门都能在这场战役中找到自己的角色和位置，没有人推拉扯皮，没有人迟疑困惑，都在用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3、爱心帮助
年年高考我都守办公室，也算清闲自在。但是今年不同，牛局长有儿子高考，奚主任有女儿高考，都要回避。掐指一算就轮到我了，而且给我封了个安全巡视组副组长，这个岗位责任重大。光字面意思都知道是今年的主色调了。但是我却有些疑惑了：是安全巡视还是巡视安全？还是安全和巡视？大家说安全主要指外围，不进考点。巡视主要在考点，不涉及考点外。
这样的疑惑中，我只能不停地请示雷书记，他是我们的组长。我想不管是那种职责，只要动起来守在现场保证不出一事就算很好的履职了。领导没有明确的指示，我就能进进出出，左右兼顾。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比其他同志多许多自由、占认识高考的地理优势。
高考第一天，我们去仓颉中学考点，一进入管制区就一脸迷茫，这里停靠了很多摩托电动车小汽车，还充斥着很多家长。而这停靠的车辆多半又和家长没有关系。领导的意思是把车辆清理出去，把家长遣散。而且更难的是，这一路过去有两个爱心饮水点，一个是盛泰酒店免费饮水点，几十箱矿泉水堆得满满的。一个是统一着装，统一装备的电力公司免费饮水点。我们也要把这些爱心摊点一并赶出去。走到家长面前，我们一张口，希望大家配合，不要影响考生考试，家长就纷纷离开。但是走到这些摊点面前，踌躇万分硬是张不开口，这不是给好心人难看吗？再说这些摊点一直让我内心充满了温暖，而我自己就要这样将这种温暖打破吗？美撕裂了让人看就是悲剧，这算是高考的悲剧了。而且也是人情和法制的对抗。就像今年我们陕西的高考题一样，无视规则就是无视法纪，即使取得成绩也是空中楼阁。法制才是社会的第一保障。在这种想法中，我们纠结地让他们挪了地点。说实话，那一刻我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他们万一愤愤离开并仇视制度，我将无地自容。还好，他们做这善举竟那么强韧，只是按照我们的意思毫无怨言地把摊点从学校门口挪到交警封路的路口位置摆放，继续做着好事。而且在烈日下一直到高考结束。
当天晚上，我打开QQ才从网友的照片中得知不仅仓颉中学考点是这样，白水中学考点附近更是热闹：威远驾校为考生加油，盛泰酒店为考生加油，大华药店爱心助高考，金马百货贴心服务站，华山论剑西凤酒高考免费送水点……他们在那条通往考点的路上构筑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如果说这些企业还有所图的话，那么那些自发开着自己的高级轿车，车前贴上“高考爱心助考车”的私家车主，忙忙碌碌接送考场的轨迹更让我们感动。而且你打开网页，全国各地免费接送考生的出租车、私家车，更像是一个个爱心大接力。
在这一个个奉献爱心的身影中，我们终于坚信，高考不是结果而是路途，而这路途就让我们看到了国民素质和生活质量的逐步提升。
此外，还有对知识的敬畏！
今天早上上班，一同事聊自己丈夫同他的朋友各开着三四十万的好车免费接送高考考生的情景：接送了几个人，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什么不同，几个考生的排名怎么样。当他丈夫说还接到一个前十名考生，有可能能考个一本的时候，她脸上的自豪能影响我们在坐的所有人。
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当一个民族对文化对知识肃然起敬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这个民族新的希望和前途了。
4、一片宁静
这几年在城里生活最大的感觉是“一静难求”，社会纷杂，人心浮躁，不知道多少好的思路、灵感被白白的破坏。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常常用陶渊明的“心远地自偏”安慰自己，总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境界不高，心静不下来。可是心静下来何尝容易。再说现在去看这句诗，总觉得那也应该是陶渊明先生的一种无奈，否则他为何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是心中有这片田地就好了吗？
所以宁静不易，逃离城市的生活算是一种办法，而像我们这些必须在城市打拼以获得基本生活保障的人来说，只能一边忍受这种喧嚣，一边用心境需历练的话安慰自己。
在城市里“静”的确是一种奢侈品，因为居住的相对集中，职业的相对庞杂，加之利益心、虚荣心的作祟，同时往往出现多种状态，比如这边正在思考，那边正在放鞭炮；这边正在工作，那边正在吵架；这边正在开会，那边正在拥挤打闹；这边正在享受绿色田园，那边音乐响起广场舞翩翩。
一朋友说三年前东拼西凑在广场附近买一高价单元楼，欣喜不已，这地方好、视野阔、空气好、接近大自然，可没想到两年时间竟被商家打造成闹市，再加上瘟疫一样的广场舞，简直想移居城外。
静，何其难！静，又何其重要！它是生命的养料，宁静方能致远。我们用心一边构筑不太纯粹的宁静，一边对城市失去信心。而高考，却使我们眼前一亮，一股强大的宁静袭来，枯燥中看到一丝甘霖。
第一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坐车回家。一路上，很少有车从旁边经过。大家一致惊叹路上车怎么那么少。问声中才想起前几日有人自发在网上发布“高考期间爱心让行”的倡议书，没想到这倡议书竟起到作用。
等到下午与英子一同外出，路两边的停车点几乎全部腾空，路上也很少有车行驶。路上行人并不少，一群一群，或自行车，或散步，整个城市节奏近乎田园。车的引擎声、鸣笛声自然嘎然而止，宁静悄然来临。
一觉起来，英子惊奇地说，昨晚真好，安静得很！也没听见塔吊升降的声音，广场的音乐也停了，大小车声也没有了，也没有了昔日隔三差五的鞭炮声了。
宁静一直持续到早上7:30，这个时候突然一阵低沉的哀乐响起，这声音肯定是要送走一个人的。按照往日，这声音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紧接着鞭炮声、鼓乐声就会长时间的响起。但是今天，竟然这么静，浅浅地响了一声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躺在床上感受着这种安宁的同时，竟然莫名地有些感动。生命这样的离开才算是一种高尚，这样的生命才能获得真正的安歇和安宁，才获得了另一层面的永恒。
这是难得一见的宁静。尽管这种宁静只发生在高考这两天，但是我觉得就够了。这一片宁静让我看到了生命原本的高贵和自尊。而我们现在，或者从政者，或者教育者就是要把这种高贵和自尊唤醒，在这种唤醒状态下走向生命的永恒。
这算是由高考看到的大作用和大希望了。
5、作文情结
站在考场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三字经》，想起“知某数，识某文”这句话，中国文字的俭省大概到此，一知一识就道清学习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区别，知就是知道，说的就是自然科学，知道了一才能知道二，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识就是认识，就像你认识一个人一样，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和长相，但是每次的交往你都有新的认识，这就像是社会科学一样，是在不断的批评、思考中得到升华的。两句话，六个字，你就感到了中国古文化的魅力所在。再想想科举考试、《三字经》、四书五经、八股文，这些东西就像是一部庞大的画卷一样从隋开始走到现在， 1400多年，终于留了些温暖，留了些记号，留了些让我们感动、传承、扩散的理由——高考作文！
高考第一试语文考场几乎没一个人闲着，不管是谁，面对中国几千年积淀而成的文化检测，总有话要说，总有过往可追忆，总有自信可寻找。语文，算是我们最基本的自信了。而作文则是自信的最好体现。语文有很多技术性的测试，像拼音、词性、阅读等，但作文不同，它的创造性、综合性让作文考试有了无限可能。一个好的作文命题能够引起全社会的讨论，这无关文凭、无关职位、无关身份，只要是懂生活的人，只要在中国文化熏染中的人总有话要说，而且谁说得好优劣也存在无限可能。这就像是中国象棋，每个人都坚决地走自己的路，而且坚决地认为自己的路是正确的。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能体现性格，才能体现中华民族对文化对文字的依赖、喜好和信任。
这种自信中，又充填着很多温暖。作文应该是我们文化情怀最基本的温暖了。就高考作文来说就有明显的体现。
一是急于知道。我走在楼道上，虽然一跨步就能进到教室里知道作文命题，但是碍于对高考的敬畏，我只能静静地在门外看一眼，心中那份好奇久久不能放下：作文题目是什么？像我这样心理的人绝不在少数。孩子一出考场大家不约而同地问自己熟悉的考生：作文题目是什么？一坐上出租车，连经常不看书不看报的司机也禁不住问：作文题目是什么？
一顿饭后，你打开网页，到处都在说高考作文。各省的高考题目是什么？对所有题目的点评。甚至还有名家写出同题作文亮相媒体。
这种温暖是极其庞大的，有人调侃，或许就因为语文我们没有障碍，其他学科都看不懂，所以才出现这种景象。但是我才觉得，这种关注才是文化本位，才看到了高考作为大考的大意义了。再者，那些大家名家的作文真就是满分作文吗？这又增加了文章的神秘感。
二是无法忘记。语文考试时，我在考场外收到一条短信：我是2008年参加高考的，那年今天我正在考场，作文题目和地震有关，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看了后，我心里一阵温暖，这是他一辈子的财富，而我也不能忘记：我没有参加过高考。这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不管有没有参与过，但是这个生命点都会有形无形的在我们的心里。它虽是高考很小的一部分内容，但是却最能代表高考。高考作文，成为考生追忆过往，连接未来的一个文化符号。通过这，有些人在洗涤着生命，有些人在确立着自己最基本的人生坐标和价值观。
高考不可忘，虽然它和以后的人生路不同，甚至不能改变些什么，但是这个记忆，这个对过往的总结，用青春的眼光对未来的规划永远都藏在心底，柔软而又美妙，是每个人心里的一方田园，一缕甘泉。
三是牛刀小试。如果说急于知道和难以忘记是国人的基本情愫的话，那么牛刀小试算是更高的境界了。高考作文在作文之外，这应该是高考作文的高明之处，它试图通过一篇作文看清一种人格，树立一种独特且属于自己的思维和生存方式。所以高考作文的优劣不在于语言，而在于观点。如此，敢牛刀小试者，就是在无限的总结自己，规整自己，甚至于超越自己。这需要能力、气度、胆量。
所以，很羡慕我们李局长和牛局长，李局长每天一篇，三天时间对三个作文命题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每篇3000字，估计都超过了命题者的初衷。牛局长就陕西作文命题写了一篇《规则的力量如此尴尬》一文，观点犀利，独辟蹊径，一看就是成人之作，算是向高考作文的挑战了。
而我，却只有欣赏的份，在其中感受强大的温暖。我相信，有了这种温暖，文化就成了暖色调的东西，作文自然成了这种文化情怀的载体，就像必须了却的一桩心愿！、
注：此文为江山精品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