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帝都的“流浪猫”
那些帝都的“流浪猫”
我不知道这样称呼它们是否合适,因为对于从未有过家的个体而言,“流浪”反而是一种生命的常态。又或者,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它们的家,所谓的“流浪”也就无从谈起。
我待在帝都的这五年间,曾不止一次的遇到过它们。在校园的角落里,在小区的草坪中,在之前工作过的大院里,也在香山的密林深处,我都邂逅过它们的身影,通过它们或胖或瘦、或脏或净、或纯色或花色的弱小身体,试着去解读它们经历的故事,揣度着它们当时的心境。我终究不是一只猫,更无法真正读懂它们,我只不过是一个短暂驻足过的过客之一,仅此而已。
猫与猫并不相同,造物主赋予了它们不同的体貌,也给了它们千差万别的命运。我对于纯野生的猫知之甚少,但单就被人类驯养的猫而言,就足以在与人相处的世界里尝遍不同的悲欢。有的猫俨然翻身做了主人,恃宠而骄,在铲屎官的悉心呵护下感受着岁月静好,诠释着心宽体胖的真实写照,像极了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有的猫,或因人的始乱终弃,或因某些机缘巧合、造化弄人,流落到了街头荒野,成为无人关怀、食不果腹的“流浪猫”。对于前者,在见证过朋友担任铲屎官后的所作所为之后,我自知无法胜任铲屎官的重任,也就与之没有太多的交集;而对于后者,我自觉自己还算是一个比较有心的人,总能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不论是在帝都紫禁城的墙角,还是在长安古刹青龙寺内,甚至在北岳恒山的山顶,有时也会给它们一点面包或火腿肠,算是我们初次见面的见面礼,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虽然未必像它们那样真正饥饿到极限过,但也知道饿肚子时的感受。在给完它们食物时,我其实并不忍心看着它们吃下去,也不想看到它们得到食物时的欣慰,我更希望它们一直都不曾饿过。
上一次见到“流浪猫”,还是在几天之前。我和女友在奥森散步,帝都夏日的夜晚显得有些闷热,我们想去地下的商场买水喝,但误打误撞邂逅了一群个头很小的“流浪猫”。我停了下来,女友顺着我目光望向的地方看到了它们,露出了几分惊喜,问我是人养的,还是野生的。没想到在十几平米见方的草坪里,竟然有五只小猫在自由自在地玩耍,两只纯黑的猫,两只黑白相间的花猫,一只身体纯黄的猫。几只小猫体型几乎一般大,都只有巴掌大的样子,但都很瘦,显得毛很长。我跟女友打趣说:两只黑猫和两只花猫可能是一家的,那种黄的可能是隔壁喵老王的孩子,引来女友的一阵大笑。小猫们像是听懂了我们的对话,又或是被女友的笑声感染,齐刷刷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我们,但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怯色,仿佛这片草坪就是它们的地盘,又或者它们觉得自己猫多势众,而且都年轻气盛,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然可以是无所畏惧的。从它们瘦弱的身体上,我可以推断出它们的食物并不能得到稳定的保证,脑海里不自觉地拿它们和朋友家里那些膘肥体壮的大块头们来相比,不禁心生一丝怜悯。女友大概也有和我一样的心思,突然问了我一句:“猫吃不吃草?”我被她这么呆萌的一问给逗乐了,告诉她猫不吃草,不然这个草坪上的草怕是要参差不齐了。她听后执意要去买面包给它们,只是当时夜色已晚,商场关了门,我们最终没有买到原本打算要买的水和后来执意要买的面包,没能让我们解除口渴,更没能帮小猫们消除饥饿。我们有一点点失落,我安慰女友,我们看到的这些小猫分明是欢快的,它们之间还在相互嬉戏,我们惦记着它们的饥饿,也许它们自己都已经忘了。年轻时的快乐,其实很简单,至少它们还有自由和陪伴。
我为这些邂逅过的“流浪猫”们都拍了照片,它们除了栖身之所之外,又多了另一个归宿,它们被定格在像我这样的人的手机里,也存在于我们的记忆里,不论长短。我把在奥森拍到的那几只小猫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有一个朋友在底下回复:“这些'流浪猫’,虽然有时候会食不果腹,但它们却是自由自在的,可以选择自己的活动空间。”诚然,这些猫确实比家养的猫更自由,虽然在物质条件上比它们的同类不知差到哪里去了。看过BBC的一个纪录片,里面说猫是一种很独特的动物,它既不是独居动物,也不是群居动物。从这个意义上讲,与人共同生活的“猫主子”也好,流落街头的那群“流浪猫”也好,都能够是快乐的,不过是或主动或被动选择了去适应和习惯环境而已。换句话说,有没有“家”,或者是否“流浪”,不过是一种生存的状态,一种安放身体的方式,但更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可以安放内心的位置。不论是安放欢乐,还是安放忧伤。
人有时候也挺像猫的,“流浪汉”和“流浪猫”更像。我在繁华的帝都也遇到过一些被我当成“流浪汉“的人,我曾多次遇到夜晚睡在地下通道里的人,也遇到过一个一年四季都把公园里的长椅当成床的人。我单纯地从他们的样子,判断出他们“流浪汉”的身份,就像我单纯地根据猫的样貌和处境来得出它们是“流浪猫”的结论。我知道,这样做很草率,只能看到形式上的流浪。而真正的“流浪”也许并不那么容易辨识,因为内心总是比外表隐藏得更深。
帝都这座城市有很多“流浪猫”,也有很多“流浪”着的人,但或许是我错了,这样的猫和人一个都没有,我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