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302期】【河南·平顶山】艾平丨一座老桥

一座老桥
作者/艾平
平顶山市区湛河上,有一座钢架结构老桥,仅容两人并排而行,护栏外桥墩架着排污管道,在[新华桥]建成通车前,是家属院通往市中心捷径,融通了河两岸的关系,也载入走过那里人的记忆。
那是一个腊月天,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走过这座桥后,运动在往北的土道上,一忽儿踢坷垃,一忽儿摘路边干酸枣,全然不顾冬天的号子——风吹响湛河堤上的林子,扭曲着槐树的肢体,把韧度拉到极限,拔地而起的黑褐色叶儿,卷扬穹庐,发出呜刺刺的尖叫,速写了冬景一角的漫画。
河边道上那灵动的两个点,是我与表哥孟祥升。祥升是我母亲娘家侄儿,从老家来串亲戚,下一站便是我二舅、他的叔叔家。在母亲兄妹五人里,二舅孟凡信排行第三,男丁中第二,是孟氏族系中最早出来工作的人,也是他把我母亲从乡下带了出来,因而他们相聚时间多些。
在计划经济时代,月供粮标准不上温饱线,二舅常周济我家,送些米、豆之类作贴补。有年临近春节,是一个下雪天,二舅和表弟祥冰在马庄站下火车后,楞是用根木棍抬着一袋大米,顶风冒雪挪步到东风路——我家居住的地方。
这段路约有五里地,无车可乘,二舅跟前的祥冰那时不足十岁。两人进门后,我父亲和母亲上下打量他们,一时竟不知说什么的好!二舅胡须上沾着的白霜和身上裹着的寒气,凝固成冰雪雕塑,晶莹熠熠,横贯时空。
在交通工具落后年代,徒步赶路是无奈的选择,也磨出了脚板的张力,走远了未来的路。我同表哥祥升到达东工人镇的时候,云隙间露出白光,风也停了。见是我俩,嗔怪从二舅脸上流泻下来,接着,叫晚辈赶快进屋围炉取暖。二妗子挎篮子出门间,表弟祥冰捧出几册《连环画》,给大家分享他的快乐。
孟凡信是二舅的学名,1929年8月1日生于叶县常村街望族,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4年元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位于湘黔边界的乌龙山剿匪战斗,也就是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剧情发生的那个地域,因而,我询问故事的真实性,他却一阵沉默。
几杯酒落肚后,一向少言寡语的二舅,透支了一周的话匣子!于他,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湘黔边界山高林密,民族成分构成复杂,匪、民难辨,给剿匪工作带来了极大困难,电影、电视剧里的镜头不过反映出冰山一角。匪徒比国民党正规军难对付,冥顽刁滑,凶残如狼!”二舅顿了顿神,叙述起当年剿匪经历,“部队开到匪情发生地前,我已是班长,自然冲锋在前,在一次战斗中,左右的战士都牺牲了……”接着,二舅又说:“不打,江山就不会红!”他挂在嘴边一句话,起初让我好笑,后来由衷敬佩。
剿匪斗争还没有结束,抗美援朝战争打响,这时任副排长的二舅,又随大军到朝鲜跟美国鬼子干仗。期间,他曾两次挂彩,第一次腿被子弹打穿,回国治好伤又去到朝鲜;二次负伤是侦察敌情后撤时,与一股美军遭遇,双方发生激战,战友从血泊里把他拽上担架,抬回了驻地。
不久,二舅晋升为排长,1955年授少尉军衔,后转业到铁路运输部门任职,看到他的军功章则是在他谢世之后了。
有一天,《革命老区常村》编纂组打来电话,要我提供一些孟凡信的资料,说他属于常村籍在外工作、有革命履历一类人,应当入册。于是,我叫表弟祥冰把他父亲遗留的军人照和奖章拍照传送给我,我这才阅读到二舅在战争年代的英气和光荣——象征性物品蕴含的历史光芒,对后代人来说,不啻一种恒久的精神财富。
一枚是金色底色,正面有毛主席头像,下方有“抗美援朝纪念”几个字,背面则印着“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赠”字样,时间为1951年。另一枚图案:和平鸽;背字:“抗美援朝纪念”“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时间:1953.10.25。
革命光荣传统在二舅身上始终闪光,他生活简约,爱心无时不在,至于嗜好,唯吃饭时爱喝两盅酒、抽根纸烟,烟、酒皆限在低档;一身洗得发白的铁路工作服没见更换过,自嘲老了穿啥都没样儿,吃啥都没味儿。穿上我给他的“八七式”开领军服,他先是用手扯展褶皱,既而满足之情现于脸上。
患上腰疼症后,二舅走路困难,整夜睡不好,父亲见状请来个民间医生为他诊断,之后,定期到我家做针灸治疗。二舅家住东工人镇,或坐火车或乘公共汽车来,然后,家里人骑自行车到站上接他,每当路过湛河铁桥时,他总要呆上一会儿,蹦出几句关乎农民收成的老话,要么说些日子里的变迁,面部表情丰富起来。
是的,他们这一代人吃了很多苦,经历了太多的风云变幻,饥饿、蝗灾、匪情、战乱……几乎构成了半生的书目,每次披阅都会悟出点什么,每一缕阳光都看成是种享受,温暖周身。或许在我们看来,他们参加革命的初衷,并没有那么崇高,也没有过多的奢望,甚或由于某种契机而改变了命运走向,但是,正是这种由不自觉转变为自觉地履行一个革命战士义务和使命的行为,融汇成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摧枯拉朽,敢叫日月换新天。
我一邻居姓符,是位“老解放”,人坦诚性温和,喜欢聊天,平日里称呼他符伯。一次闲聊,我问他当初干革命有啥想法,他随口说就是为了吃饱肚子。“那时饿得心慌哇!”他用手指指圆碌碌腹部,接着说,“扛枪吃粮,能解决这个。”
看我继续探询,他解释道:“老家西峡县是山区,土地贫瘠,一年四季挨饿,老百姓要活下去,得想法儿。有天,一队人马打村边路过,都穿灰军装,分不清是官是兵,有的抢着扛机关枪,有的向路边村民打招呼,跟别的队伍不一样,于是,我就跟着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加入了解放军,人还没有步枪高。”生命如桥,托起自己的重量!符伯的故事给了我“桥”的启迪。
湛河铁桥是我记忆里的巨人,有了它方便了周遭出行者——一座桥,贯通两段路;一脉亲情,则连缀了若干家庭。1995年秋末,奶奶患病住在南沙冈姑家疗养,我回常村探视,晚间在常村街面撞见了二舅。甥舅相遇话语不多,惊喜却透肺腑。
说话间,他走进路边店铺,买了糕点、水果要跟我去看望我奶,我止不住,只好由他。乡村的夜一片黑黢黢,除了狗吠和澧河上蛙鸣,再没有其它响动。
奶奶躺在堂屋当门床上,正同姑父等人聊闲,见我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全都一怔,我连忙把二舅介绍给大家,这时奶奶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竟用肘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二舅。已而,托起衣摆蘸眼里的泪……
她一直牢记她的儿孙在困难时期得到的帮扶,我的心也禁不住湿润了,为了一位老人的感恩动作,也为二舅投来的灼灼其光。在奶奶情味的坛子里,盛着没有揭封的干果,现在她终于可以拿了出来了。她说,“你舅有本事,一圈儿人都跟着沾光!”我知道在奶奶的“人情账”里有这么一件事:
我父亲的一个堂弟,有一次开三轮摩的去许昌拉货,途径平东火车站时,由于路面扬尘模糊了视线,撞倒了公路与铁道交叉口的标识牌,摩的车被机务段扣留,于是,他跑到学校找我父亲。见他手被划伤,脸上有血渍,我父亲惊诧之际忙问因由,之后,两人到站上请我二舅出面帮忙,事故得到妥善处理。
奶奶在老家闻悉事情原委,不只一次夸耀亲戚,同时,又提示她的堂侄抽空儿前去酬谢一下,在她看来恩义是花钱买不来的东西,救了急岂能经年便忘?我父亲曾不无感慨说:“你舅在家族史上是一座丰碑!”我以为然。
五年后,二舅像一棵树轰然倒下了,包括我母亲在内,也没有想到这个魔咒落到又一位亲人头上。二舅去世前交代我妈,“以后给娘上坟全靠你了……”说着,他把脸转向一边,手捶了几下病榻,似在自责不能撑持的身体。这时,我看到母亲在颔首应允的同时,泪光扑满了眼帘,我不由转过头去,用久久沉默来打点自己。
祥贤表姐听到叔叔弥留之际还在牵挂别人,捂嘴奔出门去,独自啜泣起来。其实,二舅患上绝症,开初也是瞒着我母亲的,唯恐其承受不了这股戕风,她毕竟也是有年岁的人了。但母亲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沮丧表情,时而说他们兄妹五人已去其三,时而说我二妗没工作、祥冰还在不能自立年纪……后来母亲坦言,她从二舅病况中看出端倪。是啊,一个向来不把生死当回事儿的人,居然再三提及身后事,不能不引她警觉。
在表兄弟们中,祥周为长,阅历丰富些,他知道叔叔的日子不多了,便担起了主事人挑子,与大家商量筹备后事,不是找车站领导沟通,就是通知到场亲族,忙得疲惫不堪。
2000年3月10日,是二舅的忌日。他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痛苦表情,那只痉挛成钩状的右手,挪出被窝后再没有放回去,凝滞于落幕的时间指针,仿佛是行最后的军礼。
二舅是打过仗的人,战争让他见识了血腥,在血腥中看到情义的弥足珍贵。接下来我要说的故事,或多或少印证了一个晚辈对他的虔敬。大概在1996年,也是腊月的雪天,我扛一箱苹果,怀揣条[散花]牌香烟到二舅家串门,不意乘上开往平东火车站的大巴,下车后觉得不对劲儿,问司机工人镇的走法,他一脸诧异,告知下车点到我二舅居住的小区不通公交,要么沿小路步行,要么原路返回,坐2路车去。
我思量一番,决定徒步踏雪而行,穿过铁路桥下涵洞迤逦而进。雪越下越紧,路面和庄稼树木,被罩成一片白茫茫,偶尔蹦出一个人,问他目的地还有多远,答案几乎从一张嘴里吐出——就在前面。其实,这段路我走了近一个钟点。
二舅见我狼狈相不知就里,嗔怪不该在天气恶劣光景串门,我怕他说我笨,搪塞几句了事。一口白酒下肚一身暖和,一切飘在云雾中。这件事,直到二舅去世我也没有提起过,甭说自己坐错了车次,即便真地需要走冤枉路,我也不能犹豫。
而今,湛河上桥梁道道,夜晚彩灯通照,水光艳影盘错一起,煞是好看。祥升表哥说,湛河是市区中的绿洲,改造得体。我告诉他,我们曾经走过的铁桥还在,只是桥沿上的排污管道早已卸去,桥面架上了输送暖气管道,桥口封闭——自打上游一百米处建了新华大桥,铁桥失去了通道作用。
二舅没有看到湛河更大的变迁,他曾经驻足的铁桥依然横亘河面,如一位老人静静地欣赏眼下的风景。其实,二舅就是一座桥,一座驮载了无数风雨的老桥。

作者介绍:

艾平,笔名,中尉,平顶山市人,散文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2001年开始发表文章,04年被《九头鸟》杂志评为年度优秀作者,06年、07年作为特邀人员出席北京·第二届中国当代散文论坛和中国散文年会。作品发表于《小品文选刊》《散文选刊》《九头鸟》《文艺界》《湍河》等21种报刊,获当代散文精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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