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意境漫谈(一)
诗歌意境漫谈一、意境溯源
意境是我国文艺批评和文艺欣赏中常用的术语,也是艺术创作和诗歌创作所追求的最高审美目标。诗词作品艺术性的高下,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意境的高下。所以,美学家李泽厚认为,“意境是诗歌的生命”。
意境是个古典的概念,可追溯到先秦哲学。在先秦哲学里,阐述意境时,讲的是意象。意指人的思想,象指物的表象。表述意和象的物质媒介是言,即语言。《周易。系辞》说:“圣人立象以尽意”,“系辞焉以尽其言”。即圣人创制物的表象和记录语言的文辞,就是为了完全表达人的思想。《老子》认为,“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外物》)认为语言有表达思想的功用。但人们对客观有所认识,往往是内心体会,无需诉之语言。这些探讨,为后来形成意境观念,打下了哲学思想基础。
南朝时佛教兴盛。佛家语中的意,指心所进行的思想活动;所谓境指心所攀援的外物;境界指人的自我意识所达到的佛家觉悟的境地。境,境界,都不指客观物象和环境,而是指人的主观对客观的感受、体会、认识。
到唐代,意境开始作为文论术语。托名为盛唐诗人王昌龄所撰的《诗格》提出:诗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这是对意境的最早论述。
物境:主要指山水自然物态,“了然境象,故得形似”。这是物的境界。
情境:主要指诗歌艺术形象亲身体验的真实感情。“长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这是情的境界。
意境:主要指诗歌艺术形象所表现出来的内心感受、体会、认识。“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得其真,即“得意”。这是意的境界。
到了中唐,意与境结合的意境说有了重大进展。释皎然《诗式》提出“取境”说,指出意取境的两种情况,一是由境而来,一是由思而来。诗人权德舆评许君诗歌说:“凡所赋诗,皆意与境会”,明确提出意与境结合的主张。刘禹锡说:“诗者,其文章之蕴耶!义得而言丧,故微而难能;境生于象外,故精而寡和。”明确把“象外”作为意境所形成的艺术形象特征和效能。
晚唐司空图结合意境谈诗歌风格,提出“思与境谐”。“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岂容易可谈哉?”并提出“味外之旨,”“韵外之致”。他的《二十四诗品》,更是描绘了由各种意境所构成的各种风格,贯串了意在言外的象外旨趣,“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离形得似”,都要求通过神似的艺术形象,展现意境与风格。
宋明清时期,意境说进一步发展。欧阳修《六一诗话》说:“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姜夔《白石道人诗说》要求诗歌“意中有景,景中有意”,认为诗篇“善中之善者”,是“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指出作诗“始于意格,成于句字。句意欲深,欲远,句调欲清,欲古,欲和,是为作者”
王国维将意境说推向一个新阶段。他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认为境界不仅是景与情的结合,而且应是从亲身所见所闻中得到真切感受。他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并说:“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王国维之境界说,已成为评论一切文学艺术的重要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