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上海张园

2016年冬日的一个早晨,走在吴江路美食街,不经意间在泰兴路口向南一瞥,看到一座仿石库门式样的钢构大门,大门上赫然写有“张园”二字。可两年后,这里就在动迁,好几次想再进去看看,但都不得入内。
晚清时期,这里是“海上第一名园”的“张家花园”,曾以众多的“第一”引领上海滩的西式生活风尚;进入民国后,“张园”逐步被淹没在继之而兴起的石库门浪潮之中,又有了“海上石库门博物馆”之称。
其地本为农田,1878年由英国商人格龙营造为园。1882年8月16日,中国商人张鸿禄(字叔和)自和记洋行手中购得此园,原本想给其母亲颐养天年,但其老母却不久去世。
于是张将园子重新布置后于1885年向社会开放,新园取名“张氏味莼园”,也被称为“张家花园”。西方传来的新奇玩意,在张园也是应有尽有,这里亮起了上海第一盏电灯,上演了上海第一场话剧,开办了上海第一个室外照相馆……
晚清最后的20余年是张园的黄金时代。在张鸿禄和Evands的先后经营下,张园成为当时上海最负盛名的游乐休闲场所:弹子房、影戏(电影)、髦儿戏 (由青少年女艺人演出)、放焰火、照相馆等各项娱乐项目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过山车、以及类似于现在“激流勇进”的游乐设施。
进入民国后,随着诸如新世界、大世界等新兴娱乐场所的兴起,张园逐步走向没落。碰巧此时张鸿禄又遭遇投资失败,张不得以将园子抵押银行还债,后被分割成28块出售(据说当时的财政部长王克敏在购入原张园大片土地后再分割出售)。
28块土地,28位建造商,建造了28条石库门弄堂,每条弄堂大小风格各异。如今在张园中看到的,都是民国初年兴建的各式建筑,这些建筑以石库门和花园洋房为主。
张园的石库门建筑群,样式多样,是老上海的一大地标建筑。很多电影电视剧都曾到张园取景,比如:《女篮五号》、《围城》、《股疯》、《走过冬天的女人》、《孽债》、《人约黄昏》等等。
还记得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夺冠》篇章里,居民们围坐观女排比赛的经典一幕吗?这一幕当时的取景地就在张园。
上世纪八十年代,张园拥进了很多新房客,一栋房子被分拆成好几户人家,客堂、厢房、亭子间挤住着不同的家庭,咖啡香混含着生煎熏出的市井味,逐渐变成了沪上很有人情味的石库门里弄。
南京西路的繁华热闹,和它背后街巷的拥挤不堪,如此矛盾,却又浑然天成。

墙上挂着“光明牌”牛奶箱,窗台上的洗衣粉,水泥台上切菜板、搪瓷锅,植藤花草,老上海人过日子之精细让人惊叹。晾衣竹竿、晒太阳拉家常,外面世界的嘈杂统统被关在弄外。
石库门山墙装置阳台,是新型石库门的特色之一,使石库门立面更加丰富,居住功能也更实用。

情深意楼。

威海路590弄72支弄1号,早期大型娱乐场所——张园大客堂。
张园大客堂的前身是“私立光明小学”,曾在1942年到1945年间做过“树群义务夜中学”,学生经考试免费入学,老师不收一分钱的报酬,经费全部来自社会募捐。树群义务夜中学晚上不但上课,还开展革命活动,培养了大批中共地下党员。
对上海人来说,张园和石库门,是几代上海人永不磨灭的温馨回忆。多少上海人,就是在石库门弄堂里嬉戏长大。越过繁华的街巷,张园的市井气息,仿佛都带着外婆的熟悉的味道,还原了阿拉的童年生活。
石库门,是一本近代建筑史,中西合璧的建筑理念和风格汇集在建筑里。

石库门,是一部上海生活史,民众的居住条件和风土人情都集聚在这里。

石库门,是一段艰苦奋斗的历史,革命志士和文学家心居斗室心系民众和国家。

弄堂里,隐藏在石库门的“大单位”。

真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是人民日报上海代表处、人民日报海外版美洲刊编辑部、东方财经。

石库门建筑气派、五花八门的门头。

那些独栋非联排式的石库门,最初入住者对于宅子本身也大多拥有实际产权,大多是当年的户主为自己家族居住量身定制的,这与“主要用于出租牟利而建造的联排石库门”在建筑构造和品质上是有天壤之别的。
山墙浮雕。

风景,亦风情。

木百叶窗原为西方建筑的装饰式样,在19世纪末十分流行。用小木片做成、安装在玻璃窗外的百叶窗,做工考究精细。它遮阳隔热又通风,更为主人营造出一方只属于个人的私密空间。
砖艺之窗。

情“结”。

墙上的生命。

刻有“B.C.LOT”字样的租界地界碑,是当年地产分割的见证,而刻石上的阿拉伯数字就是这块土地在道契上的编号。岁月流淌,当初的立碑人早已离去,但无语的石碑却始终坚守在墙角,忠心陪伴身边的老屋,走过风雨旅程。
张园的建筑记忆。张园的每一栋建筑,都是一段关于老上海的故事。
沪上有情调的张园99号,充满了别有洞天的惊喜。正经又自在,慵懒又精致,融汇中西的张园值得你来这里荒废一整天。
石库门巷子里藏着不少别具特色的酒吧餐厅,Taste and See就是其中一家。窗台变身吧台,长廊座位很是有趣,一些食客甚至专程冲着这排露天座位而去。
威海路590弄77号,原花旗银行买办王俊臣宅。这栋二层楼房有着类似美国国会大厦那样的中央圆屋顶,八开间的立面,楼下是中式木栏杆的宽阔外廊,二楼每个开间都是整面的窗户。
此宅同样在山墙面的窗和纹样也非常有特色。山墙上细腻精致的窗楣、窗沿装饰,就像蝴蝶翅膀上的美丽花纹。
威海路590弄41号是张园总弄西侧第一楼。它是一幢两厢中堂的3+1层楼,南立面有着西式风格,而侧面山墙完全中式模样,楼前庭院,楼后庞大的附楼。这幢楼房精致的窗户、铸铁的阳台、红色的百叶窗,显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抗战时期,租界沦为“孤岛”的41号楼里挤满了前来避难的房客,此时,弄堂内因战火而失学的年轻人,自发组织起一支排球队,不仅消磨时间,更为强健体魄。夕阳下弄堂里那些挥洒汗水的矫健身影,仿佛让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曾经见证过历史风云变幻的前窗,依然紧闭,一任藤蔓肆意攀爬。

后天井的窗户高低错落。

原来是楼内的楼梯使然。

前后楼的廊道里,上装木框玻璃窗,下铺拼花马赛克,这可都有上百年历史,至今完好如初。

居民合用的灶头间里,地面隐约可辨的小块实木地板。

因为灶间(厨房)合用,一栋楼里要是哪户人家烧了好吃的小菜,基本“家喻户晓”。看到哪家有小孩嘴馋,邻居之间经常会互相分些好菜尝尝。这种场景现在的新公房里都见不到了。
隐藏于弄底的老宅,内敛而不失庄重,大门两侧的椭圆窗,宛如卫士之眼,警惕地盯着外面。威海路590弄106支弄2号,这幢巴洛克欧式风格的独立式里弄公馆,于1928——1929年设计建造,原为中联轮船公司大股东周庆云故居。
中联轮船公司名下的“太平轮”出事后,这栋豪宅门前曾经挤满了前来索要赔付的遇难人员家属,南浔巨富周庆云作为为数不多留下处理事故后事的公司股东,也因此“一贫如洗”。
历经多年时光洗礼的建筑内部,依旧保存着丰富的造型和精美的装饰,石膏天花吊顶、木壁龛、柳桉木拼花地面,细细品味,你还能从中寻找到曾经的居住者在此生活的痕迹。
沿着楼梯踱步至二楼,本该是一个宽敞的厅堂,却成了又一个居民合用的灶头间。

石门一路315弄6号“斜桥弄巨厦”,是座规模宏大的花园洋房,外形以西班牙式为主要建筑风格。外观生动而丰富,室内柱式多样,光线柔和绚丽。
原主人P.C.Woo身份不明,现为公惠医院。但这栋豪宅的设计者是世界著名建筑师、大名鼎鼎的邬达克。

几年过去了,上海仍在对张园进行保护性开发,未来将完整保留石库门建筑群。很期待见到不久以后张园的新面貌,就好像在她传统的外表里安放了一颗年轻的心脏,让她焕然新生。

张园的故事仍在继续,张园的故事依旧精彩,她承载着的不仅是厚重的历史,更有着几代人对于上海浓浓的回忆和乡愁,城市的高度在不断的被刷新,城市的深度也不能因此而被填平,期待张园能在新一轮的维护并合理开发后,再次焕发出令人夺目的绚丽光彩。

(2016年12月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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