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杀死儿子、父母和妻子六人 律师免死辩护（下）

何雪峰律师

云南八谦律师事务所

高级合伙人

刑事辩护中心主任

昆明市律协刑委会副主任

（接上集）

上期讲到，赵毅辩护律师何雪峰在法庭上为赵毅做了免死辩护，他认为对赵毅进行死刑缓期执行的判决较为合理，本期我们来关注法院对赵毅的判决。

2018年2月12日，一审法院认为赵毅的罪行极其严重，认定赵毅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何雪峰律师：一审判决之后，我问他上不上诉？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关了一年多了，他问了我两个问题：“何律师，如果上诉，我还可以活多长时间？”“你觉得有没有希望？”在关押过程当中，他从原来的精神世界里走了出来，里面更换了很多犯人，不同状态、各种各样犯罪类型的犯人都有。所以，他的意识逐渐从偏执当中走出来了，回到生存的本能状态，也会关注有多大生的可能。

我跟他说，有些法官会看根源的问题，也就是从杀人动机以及社会危害性这两个概念上来讲，我认为你有不死的理由。因为，你的作案动机来源于你老婆，来源于债主的逼迫，根源上的、原罪的罪主应该是那些讨债的人！

我认为赵毅是扩大性自杀。扩大性自杀属于医学专家讲的保护性自杀，即他保护的是他的亲人，让他们避害，是一种逃避的行为。而事实上，未经他人允许，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就是故意杀人。所以，从根源上来讲，赵毅的动机确实不是故意致害型的情节恶劣，而是逃避的问题。

我认为如果不判赵毅死刑有两个理由：

第一，对赵毅的惩罚或许通过一种不死的，如死缓的判决，就可以实现案件对犯罪惩戒的长期效果。

第二，刑法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惩罚罪人，而是通过案件来实现法律的威慑、教育或者是警示作用。

从这些角度出发，我想要为赵毅争取一下免死的结果。他说：“何律师，好吧，我上诉。”

方弘：我们都觉得一命偿一命，通常情况下杀了一个人就得偿命，何况是6条人命。但是，你还是坚持做死缓的辩护？

何雪峰律师：这个案子驱动我来给赵毅辩护的就是这个社会根源的问题，来自于延伸性的犯罪。而这是高利贷导致的，尤其是高利贷的非法拘禁。在赵毅身上发生的讨债行为，按现在的状况确实已经构成非法拘禁了，并且在扫黑除恶的当下，一定是可以追诉这些人的犯罪行为的。

所以，如果对当时高利贷的延伸性犯罪有对抗的惩罚，那么这个案子不会产生。

方弘：首先，这些人涉嫌的就是非法拘禁罪。

何雪峰律师：涉嫌的罪名还有寻衅滋事罪，即随意殴打他人、毁损他人财物等，比如说把他家的轮胎扎坏，把家门口的路灯打烂等行为。

方弘：随意进入他人的房间，构成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吗？

何雪峰律师：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是超过一定的时间，经制止后不走的。我觉得他们的行为主要涉嫌的两个罪名是，寻衅滋事和非法拘禁。如果有现实的法律惩罚这些罪行，赵毅心理上和精神上的危机也就消除了。

2018年之后，扫黑除恶的出现对高利贷犯罪的打击越来越严厉。赵毅的事情发生在2016年，如果是2018年扫黑除恶时发生的，这个悲剧有可能不会出现。所以，我认为这个事情的原罪在于高利贷人已经有的犯罪行为导致他后续的犯罪。但后续的犯罪实际上不是对抗性的犯罪，是消极性的犯罪，伤害自己的犯罪。

2018年11月16日，二审法院驳回赵毅的上诉，维持原判。

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赵毅于2020年2月26日被执行死刑！

何雪峰律师：第一，我就是觉得这个案子当中死了这么多人，所以想探究一下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我看见了这个人，剖析了他内心之后，作为辩护人我已经原谅了他！我觉得把他杀了不如让他活着。因为，他活着可以不断警示世人，这个社会上有些东西是错误的，告诉大家社会上有很多杀人无形的刀。

在这一年的过程当中，我发现他长了白头发，他关在里面，没有一天好日子可以过。这个人如果一直活着，他可以作为一种教材，更有说服力。

我在辩护当中提出了一个问题，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判处死刑，会考虑被害人的谅解。我在法庭上提出一个观点，请问这个案件的社会危害后果，除了死了6个人之外，被害人死亡对谁的伤害最大？被害人的亲属就是被告人，如果他的父亲没被杀死，他父亲会不会在法庭上对他儿子谅解？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所以，从被害人亲属的角度来讲，他并不具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其实，被告人也是一个被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