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出走了 没有留言 2
朱友剑乘客车来到蕙原车站,一轮明月正缓步轻移,悄悄升起。他来到文化广场附近的一家商务宾馆,租了一楼带小院的单间住下,他说要住一段时间。房主人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主动给他在小院里用两三块砖垒砌的小灶台放置他的砂锅,并给他抱来了劈好的木柴供他熬药使用。
温火熬药,依据的是在政协食宿处的老方子,熬好了药,他喝下。从今天开始,他决意不再写日记,让自己好好放松下来,也许,这是一个新自我的开始。他向房主打听到近处有鸿渐湖,按着平日在家的习惯,他在宾馆附近吃了一碗拉面,然后就向着圆月升起的方向走去,走向鸿渐湖。
鸿渐湖是一个偌大的人工景观湖,有湖就有两轮月亮,一轮在天,一轮在澄澈的水面。湖边上他遇到了一个爱好摄影的小伙子,他在一家饮料厂打工,他上完白班,就利用晚上时间拍摄风景。他的工厂就在商务宾馆北面。小伙子说他也曾经画画,也曾经写诗。朱友剑说:“诗与画与摄影应该是相通的。树上有多少片树叶,地上就有多少诗人。你们搞摄影的不会太多吧?”。小伙子说:“现在摄影也大众化了,人人都是摄影师,智能手机、手动、单反,各有好处。县文联经常召集我们集体采风,一召集就是二三十人呢。”
小伙子穿着白色背心,套上了长袖汗衫,说虽然热点,也是为了防蚊子叮咬,防备着夜深天凉。他说:“我经常到湖边来拍照,以前照的鸿渐湖的一个小角落,主要是出彩的云吸引了我。因为起早贪黑,底部的水边少有人的点缀来活跃画面气氛。 在我们蕙原,头顶上哪怕出现一朵很白很亮的云彩,也是很吸引人的”。 朱友剑说:“我们写诗也讲究虚实相生,讲究意象象征,诗情还要有画意。你看那一轮明月,那星星那天空,虚实相生,本身就是画就是诗啊。画画讲究意在笔先,写诗讲究立意,有感而发,发真情实感,才能感人。”
“嗯,细节也很重要,毫无生气的整个湖,突然有一个小小的花开,会使人欣喜若狂,一切重在发现生命,感知生命的心情。路边的野菊花,到处都是,这就是我为什么拍它的原因,因为它很平常,很低,到处都是,引不起众人重视,所以我把它向高大方向拍,来凸现它们照样高贵,有尊严。……昨天我上夜班,刚下班,太阳刚出来,我来这里用手机随拍, 等了很长时间浪花拍打上来,我想拍到小浪花,拍打到台阶上在光的照射下,很闪人的开花,结果手机没抓住,没拍到, 没开花, 浪子回头晚了, 没拍到很迅速的浪花,那个风呼呼的吹,太冷了, 我在最低台阶上保持一个姿势,很长时间,身体僵硬了,冷啊”。
“浪子回头,浪子回头”朱友剑暗自咂摸着这四个字的深意。浪子回头,一轮明月,该是多么禅意十足的画面啊。当年李叔同多才多艺,灯红酒绿,华丽的转身就是一轮素洁的月亮,一个简单的法号。家,丢了,妻子,放手。那是何等的洒脱。好久没有注意太阳,月亮和星星了。自己太注重社会宏大事件的思考感受和写作了,忽略了身边的闲花小草了。自己何尝不是被忽略的一棵小草呢?这么缄默,这么卑微而又负重累累。
朱友剑说:“世界文学思潮,也有一种去中心化,如日本的大江,他注重边缘人物的写作,从被忽略的角落和个体写起。”为了从人的整体性出发来构筑其文学整体观,大江十分重视边缘化或边缘性的人的存在的意义。他觉得只有在畸形、低级、边缘、读者那里,才能真正发现那些活生生的甚至恐怖的现实的整体存在。“闲花小草也别有情趣别有意蕴啊。”
“是的,可以小中见大,摄影也要立意,也要善于发现。我还特意拍了一张被雨打的,为了拍雨打,我全身也全部淋湿了,特注重这种被自然洗礼的过程。对于一张图片,观者注重的是美不美。作为一个深入的拍照人来说,拍花是赋予花物的人性化情感!拍照拍的是情感,拍的发自内心的感触,以及长时间的情感积累。 也是拍自己的理解, 对生活事物的理解。出图片只是结果,我更享受拍的过程,过程中的心情和感悟。拍照者注重的是耗费时间,情感,经历过程,最终的表达”。
小伙子凑过来,打开预览界面,让朱友剑欣赏:“你看看,这是我拍的,这都是道路两旁的,平时,车来别往,空气特差,好花在路边早已经不新鲜,不鲜艳。突然,来场雨,哇塞,太亮了!最终,坚信中国的摄影界还是靠那些编辑,记者情怀,真情实感的摄影大众所主宰,而不是被这个社会商业所异化出来的拍美女的那群人。
“拍花不是单纯的局限在,花开的最美的时刻去拍它,而是从它的发芽就已经关注持续到它的凋零,一个生命周期,这就是体会人生的过程。我更注重和欣赏拍残花的人,经历了一生的丰满,最终要走向,更加骨美的时刻,就是残。再见了,我要到湖那边去看看,有没有好的角度。再拍几张月亮。”“再见!祝你好运。”
绕湖散步的朱友剑,深受小伙子一番言语的启发,“经历了一生的丰满,最终要走向,更加骨美的时刻,就是残”。是啊,他步入风烛残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仿佛又一次获得新生,皎洁如天上的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