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江
父亲的话语使我陷入沉思,且对他产生一种敬意,是不久以前的事。那天,冬日里的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山去,一缕余晖透过窗户映进我家温暖的屋子里。全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饭时,父亲吃着吃着笑一下说:我还真有点没活够呢!我和妻子,还有两个孩子,都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我们全都领会到,他那话语里意味着我们能过上现在的生活,使他感到十分满足。这些年,我从父亲的话语解悟他八十多年人生经历。让我懂得做人的道理,生活的艰辛,历史的进程,未来的梦幻……父亲的话语如抛砖引玉,掷地有声,时刻震撼我的心灵。在岁月长河中,那里沉淀了我的心忆。当回想起父亲的话语时,还依然那样记忆犹新。父亲从八岁开始给人家扛活、放羊。在那样一种环境下,他饱尝艰辛、历经磨难,忍受着,忍受着,不在忍受中屈服,就在忍受中抗争。面对东家蔑视的目光,粗鲁的话语,还有百般刁难,他曾经发出一次又一次愤怒地吼声。解放后,父亲和母亲结婚,一辈子共有八个儿女,我是当中最小的一个。听说我母亲生下我八十五天的时候,因患急性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们。从此,父亲与我们相伴相依,生活的重负全由他一个人扛着。我们的命运和父亲的命运紧紧地维系在一起了。我九岁那年对我来说是一个灾难之年。突然间,我的两条大腿肿胀得一下子不能走路了。于是父亲背着我去医院看病。他背我的时候竟累得浑身是汗,连我穿的布衫带纽扣儿那面,也被他脊骨儿上的汗水给洇透了。我患的是白血症,需要住院治疗。那时,我家连吃饭都犯愁,哪里有钱给我治病啊!父亲一面叮嘱我大姐留在医院好好照顾我,一面急着回家筹措我住院所需的费用。父亲说:“不管花多少钱,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把病治好!”那个年代,家家的生活都非常困难。我家也不例外。尤其在“文革”期间,尽管政策不允许农民从事副业生产,但我家还是趁农闲时偷偷地编织一些炕席。父亲一边领头干,一边嘱咐我哥、我姐:多起早、贪黑,多吃点辛苦,多编一些炕席,攒到年终岁尾一块儿拿出去卖。等到了年末,他借来一辆木板车满载着炕席,像牛一样的用肩膀拉着车到县城去变卖。我家距县城有七、八十里路程,他总是披星戴月的去,又披星戴月的当天返回来。平日里,父亲在当家理财方面是把好手儿。除去日常必要的开销,从不错花一分钱,更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就这样,攒钱为女儿出嫁时买点嫁妆;攒钱为儿子结婚用来做聘礼……。父亲常说:“平时过日子,能节省的地方一定节省,要为以后多做一些打算。”父亲的话语伴随我从小到大。如果没有父亲的教诲,我如同脱离枝体的一片落叶,随风飘零。现在,我像父亲教育我一样教育着我这一双儿女。尽管他们没有经历过艰苦的磨练,可面对今天的生活,要有火一样的热情去热爱它;要像珍惜生命一样去珍惜它;要用勤劳和智慧去改变它,让明天的生活变得更美好!遥想父亲的话语,那里面是否还涵盖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克服困难、勇于进取”的精神?像父亲一样的人,说不定有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千百年来,这样的话语早就溶进了轰轰作响的洪流,为迎接大潮的到来预备着涌动和波澜。不论是昨天那沉重的呐喊,还是今天时代的呼唤,有谁能说这不是中华民族的夙愿?聆听父亲的话语,犹如听到悦耳悠扬的驼铃声,又仿佛看见有一队骆驼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他们穿越荒芜的沙漠,终于踏上一片绿洲。那“叮铛”作响的驼铃声,像似诉说一路上的艰辛,又像似诉说遥远的那端是历史,而脚下的这端是现实。看样子,它们不肯在现实中停留,都迈着匆匆的脚步,伴着欢快的铃声继续前行。瞧呀,它们不光想用驼峰托起一片曙光,还要用它托起那一轮火红火红的太阳。
作者简介
牧童,本名李文江。辽宁阜新人。祖籍:河北河间府李家庄。作家。鲁迅文学院第二期文学创作高研班学员,小说专业。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17岁开始在《阜新日报》上发表文学作品,作品见于各级报刊和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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