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霞 | 王老太太
花洲文学
王老太太
文|焦玉霞
老伴走后,王老太太一个人孤孤单单,冷清,心里也空了。
岁数一天天老去,日子还要过,王老太太的身子骨就更加不如以前了。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她也知道自己老了,遭儿媳嫌弃,这也没办法,自己毕竟老了,指不定那天也就走了。好在两个儿媳妇勉强答应,就说两家轮流住。虽说答应了,可是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好过。年轻人和老人习惯不一样,口味不一样,嫌老人不干净,啰嗦,碍手碍脚的。多一个人也多些事。时间久了,儿媳妇就不高兴。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老太太争吵。
老太太想着,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正常,又是自己儿媳妇,自己老了,三昏四迷的也做的不好,不和媳妇计较。这乡村媳妇也没啥文化,只顾眼前利益,仗着自己年轻,总是找老太太的茬,说上几句。她也忍了,自己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还能有啥说的呢。
不过这样也好像不是法子,也不想生闲气,就让儿子给她搭建一间简易房,她一人单过。
房子不大,挨着小儿子楼房的东山墙,半坡山型,和田里的瓜庵大不了多少。
老太太觉得这样挺好,能遮风雨就行。只要孩子们过的好,自己怎么都行。一人,自由,方便。想吃啥做啥。
这分开住,粮食还是个问题。王老太太年岁大了,种不了田,就商量着让两个儿子,共同出点粮食给她,刚开始还给点,后来都推三推四,要一次骂一次。给点粮食摔筐踢凳的。
特别是她的小儿媳,长着八字眉,窝瓜脸,对子眼,大黄牙,地包天,肤色古董。不讲话,看她一眼心就揪起来了,想从她那要粒米,那两对子眼非蹦出来不可。
老太太也不想让他们为难。心里还算坚强,就让女儿给她进点小货,糖果,瓜子,花生……擓一条子框,拿到村小学门口去卖,多少赚点盐钱。每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本来身体还有算可以,中等身材,微胖,有点水色。没几天,面黄肌瘦,憔悴不堪。卖到饭时时,别人都回家吃饭,可她还饿着肚子。
邻村的一个老汉,出去干活,经常路过校门口,一来二去俩人熟了,老汉看老太太,一人孤苦伶仃,没人管没人问,有时帮她进点小货,给他送点饭。老太太挺感激老汉的。可是老汉家里有儿子儿媳,怕孩子们知道了引起误会生气,不让老汉来帮她。老汉说,我现在虽不能和年轻人比,可还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你一人太难了。这点小事,儿女也不会说什么。老汉执意要来,她也推脱不过。
在农村,像这样年岁大的老人经常在一起,会落下闲话的。老汉干脆和王老太太商量,你跟我过吧,我也没老伴,咱两相互有个照应。
老太太犹豫不决,思前想后,最后答应跟老汉一起过。
农村老人再结合,可是大新闻,十里八村都知道,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
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啥的都有。有的说,老九,老了,老了,还找个老伴,这把年纪了,找啥找,能活几年,岁数大了,又没经济来源,不像城里人有退休金,自己生活都麻烦,这再找一个,孩子能没意见,这不找气受吗。有的说,孩子们不管,找个伴,有个依靠,头疼脑热有个照应。
更大的压力是双方的儿女。老汉的儿媳妇,看老汉找个老伴,那是一百个不愿意。每天一开门就双手插着那水桶腰大骂:“你个老不要脸的,没长一百岁,还找老婆,你自己都靠我们养,你还又给我们弄回一个老废物,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把老头老婆一起骂。那是怎么难听怎么骂。逮住什么骂什么,狗啊,猫啊,也都不对她的眼。
那断间眉,三角眼,生起气来,脸老长,猪腰型。连门前枝丫上的鸟都吓飞了。
街坊邻居也不敢凑前,只是外面探着脑袋听听,摇头叹气。
老汉听着心里也难受。心想,老伴去世早,自己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儿女养大,现在你们成家了,我也放心了。想着这老太太怪可怜的,把她接过来,我俩单过,俩人在一起是个伴,也能有个说话的,相互有个照应。谁知这找个老伴引起这么多争吵。家里闹的鸡犬升天,不得安宁。这比一人更难过。老汉也弄的在村里抬不起头,他越想心里越压抑。本来一米七几的个头,方脸,敦实,太阳下的成熟色,还挺健壮的身体,这一折腾,成了腊干木乃伊,还得了个心痛的病,没几天,一口气没接上,就老了过去。
王老太太这下更不好过了,老汉家是不能待了。自己家也回不去了。
她的儿媳妇,一听说她找的老头死了,没人要了,要回来,那是说个天黑也不让,手指戳着老太太大骂:“拿个镜照照你那样,石磙腰,地出溜,一脸褶子似树皮。快进土的人了,还找老头,丢人现眼,不知羞耻,老没意思,想人想疯了,是不?当初你不吭声跟别人走了,现在又想回来,哪有这事,想走走,想回就回,走了就别回来,丢我们的人……”
王老太太是低头不语,默默流泪。实在是走头无路,只有先去女儿家。到女儿家,住的久了,女婿不愿意。嘴里咕咕哝哝:“你这老太太,黄土埋到脖子了,还找老伴,这算啥事……”整天也没个好脸色。
本来就黑炭一个,除了那张圆鼓鼓的脸和络腮胡,眼睛都看不见在哪,这一生气,比曹操杀人还可怕。
老太太眼里看着,心里苦着。心想,这日子咋这么难,我这活的啥意思,给儿女丢人,还给儿女添麻烦,老天还不让我死了算了。我在哪都是个累赘。老太太越想越难过,身体越来越消瘦,精神越来越差,历经重重打击,这身体像霜打的茄子,皱巴、萎缩着,一天不比一天,没几天就死在女儿家。
女儿一看老妈咽气在自己家中,顾不得伤心,赶紧回来和娘家商量母亲安葬的事,可是,家里哥嫂弟媳都不让老太太葬在老家,说她已经嫁了别的老头,不能再回祖坟,有伤祖宗风俗。说死都不让老太太的尸骨安葬在家里的祖坟。
老太太女儿,说不通哥嫂弟媳,女婿又不让葬在他那边。就 趁夜黑人静把老太太埋在老家的一 个荒滩……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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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焦玉霞,河南新野人。喜欢与文字为伴,安静里在纸笺里流淌生活的点点滴滴。把四季花开花落装进自己的小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