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麦收时
〓第 1596 期〓
作者|周胜利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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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我们读小学的黄金时期。每年的盛夏,我们放了暑假,走进家门,父亲正蹲在院里磨镰刀,磨刀石和镰刀都是弯弯的,那是岁月留给它们的弧度,也是见证漫长光阴艰难的信物。
麦子熟了,开镰收割,是庄户人家一年中的大事,整个十里八乡的村庄都是忙的热火朝天。
农谚说的好,“麦子不受中伏气”。刚进农历六月,家乡的小麦在高温的炽烤中,在布谷鸟的叫声中,在热风的戏弄中,在遍地绿野的映衬下。麦杆和麦穗通体变黄了,黄的像金子,像枝头的杏儿。
风吹麦海,田野里翻滚着一波又一波金色的麦浪。麦子熟了,空气中到处飘荡着小麦浓郁的清香,渗透到庄户人的心里,绽放在农人们的笑脸上、眉梢中。
“麦熟麦收一袋烟”,村子里的老农们轻磕着旱烟袋,瞥一眼满地翻滚的麦浪,眼睛眯成一条缝。平悠悠的土默川大平原上,通身披满了黄金甲一般的麦田。乡村的每条路上,都涌动着疾步如飞的人们。他们奔向同一个方向——金色的麦田。各家各户大人孩子像似去赶交流会,又像似去看晋剧,把农人们收获的喜悦和兴奋撒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上……
开镰麦收的的清晨,太阳像一颗熟透的金橘,从东方地平线一跃而起。山川髙岗金光闪闪、亮亮堂堂。放眼望去,原野上条条麦田,有的金灿灿、黄艳艳;有的黄中带绿;有的橘黄色;有的杏黄色……绚烂明丽,十分的壮观,扑鼻的麦香阵阵袭来。
父母亲带着我和小妹站在地头,望着眼前麦浪金黄,弯下腰,右手持镰,左手揽麦,他们有力的大手使劲握紧了镰刀把子。脸上掠过一丝丝难以遏制的激动,伸出锃亮闪光的镰刀,“唰…”的一声,一束沉甸甸、齐刷刷的麦子握在了手里,镰刀过去,一片片麦子应声倒下了,露出的麦茬整整齐齐。
不一会儿功夫,父母亲已是汗流浃背,但“唰唰…”的割麦声并没有停止。我和小妹就跟在父母亲的身后玩。长长的麦地在脚下延伸,一眼望不到头。越来越毒的阳光烤得我们好生焦躁………
那时,小小的我们,怎么也弄不明白,一到麦收时节,站在麦垅里,总感觉到有一股氤氲的热气紧裹全身,人如同在水晶球里一般。好在时不时地闻到一缕缕化不开的麦香味,还有从头顶上鸣叫着飞翔的鸟儿陪伴,尽管大地被烈日炽烤得快要冒烟,但丰收激动的心情是一剂最好的消暑汤。
麦收时,天高云淡。太阳像一酡金黄的油馍悬在田野上空,它似乎也被这浓浓的麦香味醺醉了,脸越来越红。喝着井水的青年小伙身上流着辛勤的汗水,眼睛扫视着周身一块块、一条条的麦田。翻来滚去的麦浪上,金色的光芒跳跃着,演绎着一幕幕往年的收获与今日的喜悦。
那时候我们还是孩子,出地时,父母亲就给我们戴上小草帽,以防中暑。我们站在田埂或髙岗上,望一眼广阔的田野,在绿色与金黄编织间,一群一伙的农人们,在忙碌、在收割、在谈笑、在流汗。从他们那里,不时有风送来浓浓的花香,香味里荡漾着酒香,有着新麦子面馒头熟了的欣喜与向往。
的确,到地里割麦子是非常辛苦的。听老农们说,“男人割麦子,女人坐月子”,单从字面上就能读出割麦子是个苦活儿。在炎炎的烈日下,一刀一刀地收割着一年的成就。看着面前那一大片待割的麦田,农人们一者是发自内心的欣喜,毕竟庄户人家盼望了一年的丰收和希望;二者顶着酷暑劳作,汗水浸透了衣服,胳膊被麦芒划过后,再让汗水一浸,钻心的疼,脖颈和后背更是奇痒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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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人们渴了喝点白开水或熬制的酸米汤,饿了啃上几口玉米面饼子。大家几乎是同一种模式,不分白昼在争分夺秒抢收小麦。担心进入雨季,几场透雨过后,麦子倒伏不仅不好收割,而且还得吃生了芽的白面。因此,麦收季真宛如是“龙口夺食”。
大田里,你瞧,割麦子的男男女女,老少爷们,脖子上都搭一块白毛巾,弯着几近90度的腰挥舞着镰刀。汗水从一张张黝黑的脸膛上滚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累了,直一直腰杆,擦一把汗水,望一望身边的亲人,眼光里闪动着关切和柔情。男人们刺鼻的雄性汗味,女人们撩人的温馨和体香,都在劳作中从毛孔中散发出来,拌着风的热情,在田野上飘散……
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让人酷热难熬和干渴的日子。人们一边割麦,心里渴望着立马能吃上一块红瓤西瓜,那是一件多么幸福事儿啊!心里正寻思着,不远处小路上过来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的大白箱子非常显眼。不一会儿,地头田边便传来了吆喝声:“冰棍、雪糕!”这回父亲很慷慨,从裤兜里掏出一毛零钱,买了两根让我和小妹吃。那时的冰棍只5分钱一根,用一种涂了蜡的花白纸包着,轻轻剥开,舔一口,啊哟,清爽无比!
一块块麦田收割完,麦地里立满了整齐的麦捆,犹如列队的士兵,接受着劳动者的检阅。紧接着,麦田里又是另外一场繁忙,马拉车装的麦捆似小山包,人拉板车也不闲着,男的拉,女的推。白天割麦,夜晚拉麦,待拉到麦场时,月亮已不声不响地爬上了枝头,用她那流淌的柔光抹去劳作者身上的疲惫。
夏日的夜晚,也注定是不眠的。麦场上灯光与月光交相辉映,男人的吼声,女人们的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仿佛是一部无伴奏的交响曲回荡在月色如银的夜空……
转眼之间,时光过去了半个世纪。如今到了麦时节,田间地头,只有收割机在怒吼。农用三、四轮车载着满车厢的麦粒去晒场,人们根本用不着挥镰顶烈日去收割、去受苦。只是做为夏收时的一位观者,去轻松体验收割麦子的过程。以前车拉人背麦捆的画面,也只能会永久地留在人们的记忆深处。在岁月的长河里,一切的过往都在梦中,一切的苦和累早已荡然无存,只能在记忆中永生,只留下一地的蹉跎和经年的痕迹。
眼望着今年的麦子就要成熟了,可是我们却再也听不到田间地头卖冰棍的吆喝声了,更听不到我的双亲磨镰刀和收割麦子时的叹息声了。
乡愁,又一次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