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夏夜寻凉

夏夜寻凉

七月的白昼是一条滚烫的黄河，裹挟着炎热的泥沙，劈头盖脸地腾涌而来，浇得人满身热汗。而七月的夜晚，则是一条悠悠清江，携着阵阵熏风与黝黑凉意，冲刷白日的燥热与冲动，带来开阔和沉淀。

喜欢在夏天晚饭后，出门散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像打翻了一口大染缸，乌青的染料氤氲在无边的浩瀚里。云朵畅游其中，不免沾染一身青黑。风体谅这个世界的苦热，呼呼地降临在街上的每个角落。脚底的余热渐渐散开，盛放出一朵朵幽凉的莲。

漫步在河边，放低心情，闲适安逸。河边有一街道，平常甚少车辆穿行，许多人携家带口出来散步，窸窸窣窣地讲些家常话，听不清，也无意去听，只任由话语如安眠曲般，轻柔地从耳蜗穿过。

男人们大多穿短裤，光着上身或套件背心，女人们则穿各色连衣裙，踢踏着拖鞋，牵两个稚童。他们闲散地从街头走到街尾，再原路返回，继续原来的轨迹。脚步比平日上班放慢了两倍，仿佛能听到足音拖出一个悠长的时光。

慢些，再慢些，灵魂和身体都融入这夜晚。榕树是我的骨骼，黑夜是我的皮肉，河流变成我的血液，风幻化为我的呼吸，就这样，安住在这清凉的夏夜里，包裹一切有形与无形。

风撩起我的发丝，一根根细致地梳理，像幼时母亲为我梳辫子。路灯在地面投下一圈圈光豆，有的被榕树筛下，幻化成地表的星星。刚想伸手去捡，它们便调皮地隐去了身子。我只好站在一边，让想象力的双手，将它们摘下，种进今夜的甜梦。在梦里，会长出一树微笑，绽放十里繁星。

倚着岸边石栏，看河水像黑铁的溶汁，在月色的掩映下，流荡着金属的质感，晃亮而黑阒，总让人联想到某些神秘古老的遗迹，比如埃及金字塔、恒河鹿野苑，思绪在古老的时空里翩翩穿梭。

凉风在河面上弹琴，素手纤纤，轻捻慢拢，奏成一曲轻柔的小夜曲，韵味柔凉，渗入心底，好似仰头饮下一杯月光酒，醺醺然安卧在白云里，亦似有拂尘在身上挥洒，清透透掸去所有思虑。

心灵在水漾的曲调里，颤了又颤，软了又软。远处河流在灯火中摇晃，仿佛蕴含着簇簇火把，水与火在此刻相遇相融。

河面的灯火被挤扁，又被拉长，忐忐忑忑，忑忑忐忐，宛若欲燃的山花躺在青草丛里，在微风的抚摸中渐次舒展摆荡。七月的夜晚，在流灯的加持下，又添了些幽古的浪漫。

榕树在头顶上摇弄机杼，簌簌沙沙，哗哗啦啦，织出一匹匹暗影的布帛，又毫不吝惜地分派给大地。树底下的人们，穿戴一层清凉的薄纱，或坐或卧，或行或立，都有着悠闲的气度。

寻一处石凳坐下，听清风调拨榕树气根，观河水编织波纹绫罗。身心安逸，只觉得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造化最美妙处，在于无声之声、无形之形，此非双耳所能听、双目所能视，须得用心用神，细细品味。

坐得久了，心神恍惚。摇晃的河水像催眠师手中的摆球，模糊了夜的思绪。白日的追寻渐渐止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的虚冥。

夜已深，风不仅没有休止的迹象，反而更起劲了，发丝被狂野地甩向身后，衣角得意地翻飞。在爽朗的风声里，我们缓慢地走回家，身后蔓延出一串寂静的足音。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郭华英，笔名：芷默，广东湛江人，95后姑娘，喜文学、花草、瑜伽。愿以文字熏香岁月，愿以岁月回归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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