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月夜聊188期：人道与法律
几十年来最冷的寒冬降临杭州。昨天已经买了足够的食材，今天只需龟缩在家里就可以了。虽然窗外是寒冬难得一见的蓝天碧日，但北风呼啸，寒气逼人，室外气温低至-8 ℃。好在有空调和暖风机，可以优哉游哉地欣赏精彩的奥斯卡提名电影。今天看的这两部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间谍之桥》和迈克尔·基顿主演的《聚焦》。
看完这两部电影，我得要为好莱坞说两句公道话。虽然这几年我们看了很多好莱坞大片，其中充斥着《阿凡达》、《侏罗纪世界》、《变形金刚》这样的科幻大片和《速度与激情》、《碟中谍》、《007》这样的动作大片，这些极度商业化的电影被很多人斥之为情节紧张、节奏紧凑而思想苍白、内容空洞，但是，好莱坞永远都是多样化的世界，在生产商业电影的同时，绝对少不了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极高的精品。这些精品电影就在每年的奥斯卡电影季里为好莱坞争光。我今天看的就是这样两部刚获得本届奥斯卡最佳电影奖提名的极度规范经典的艺术精品。
刚满69岁的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无疑是好莱坞的电影大师之一。他执导的《大白鲨》、《夺宝奇兵》是惊悚、动作电影的典范，《第三类接触》、《侏罗纪公园》、《E.T.》是科幻电影的典范。这两类电影带来了无尽的商业价值。但是，他也拍摄了《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幸福终点站》、《慕尼黑》、《逍遥法外》等艺术价值极高的精品电影，两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斯皮尔伯格堪称艺术和商业价值兼顾且均有极高造诣的大师。《间谍之桥》就是他最新的导演作品。影片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讲述冷战期间美国律师詹姆斯·多诺万解救美国侦察机飞行员和美国留学生的故事。影片力图真实还原历史，在美国纽约、德国柏林以及波兰等地实景拍摄，最后的间谍交换就在德国的格利尼克大桥拍摄，呈现出强烈的真实感、复古感，胶片拍摄的方式将谈判惊悚片和向黑色电影致敬的表现主义风格很好地结合了起来，被《洛杉矶时报》评论为“一首完美而又专业的颂词，既是一部流畅的娱乐片，又充满了强大说服力和意外惊喜的政治内涵。”再加上奥斯卡影帝汤姆·汉克斯的倾心出演，使《间谍之桥》成为一部值得欣赏和收藏的艺术精品。
《聚焦》同样是改编自真实事件，由曾经饰演过蝙蝠侠的老牌影星迈克尔·基顿主演，揭露了美国天主教教会中普遍存在的牧师对男童的性侵案。影片以极度冷静、客观的视角，展现了《波士顿环球报》“聚焦”调查组的记者们调查采访的过程。据说影片导演很精细、严格地要求还原当年波士顿的场景，从模仿原型记者的波士顿口音，在办公桌摆与剧中妻子的合影，到调查组唯一的女记者涂的指甲油、用的便利贴，巨细靡遗，让观众一度以为自己是在观看一部纪录片。虽然这样做在有的片段产生拖沓感，但总体上的真实性却令影片具有强烈的震撼力。片尾我们看到，仅仅在大波士顿教区就有249名牧师涉嫌性侵，全美国有此情形的地区居然列了整整4个满屏！我们无法想象，在最至高无上的天主教堂，居然发生如此普遍的令人难以启齿的恶行！身为主的代言人的牧师，居然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教会上下长期包庇、纵容这些恶行，令无数信教者失去信仰。我更敬仰这样的新闻人和电影人，你们的执着是这个世界的正义之光！
可能是职业敏感吧，我发现这两部电影都与法律有关，里面都有律师的角色，其中揭示出来的价值观值得我们思索。《间谍之桥》里的律师詹姆斯·多诺万在俄国间谍鲁道夫·阿贝尔判决之前，到法官家里恳求法官给阿贝尔留下一条命，以备将来万一美国间谍被俘时可用于交换。法官采纳了他的意见，对阿贝尔判了有期徒刑30年，才有了后来的交换。《聚焦》里记者们接触到多位律师，既有代表性侵被害人的律师，也有代表教会和牧师对性侵案件进行和解的律师。里面牵涉到维护被害人合法权益和维护教会以及牧师的名誉和隐私权的冲突。在记者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正义终究得到伸张。我从电影中感悟到，法律自然是现代法治社会的最高规则，但是人道却高于法律。司法过程不仅要遵循法律，更要秉承人道的精神，这样才不会迷失法律的本意。《间谍之桥》中的阿贝尔确实从事了间谍工作，依据当时法律判处死刑并未不当，但是律师詹姆斯·多诺万本着人道的精神，指出阿贝尔只是国家工具的本质，为他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也为美国政府留下了一个换回被俘间谍的机会。《聚焦》里的律师各为其主，本不应该向记者提供当事人的资料，但是在大义之下，他们都站在了正确的立场上，帮助记者完成了报道。
这使我想起美国电影《法官老爸》里面的法官父亲约瑟夫。当他终于回忆起来，确实是自己故意撞了那个恶棍时，他不顾儿子的反对，坦然承认了事实。作为儿子的律师汉克也改变了给父亲的辩护策略，把一个真实的父亲展示给小镇的父老乡亲。最后，虽然父亲被送进了监狱，但却赢得了尊重，他去世时小镇降半旗致哀，汉克也赢得了父亲对他“最好律师”的崇高赞誉。法律当然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最高规则。但是，法律之上还有人道，人道就是我们从事法律工作所追求的目标。就象康德所说，永远不能忘记“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做到这一点，才有可能成为詹姆斯·多诺万和“聚焦”调查组的记者们这样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