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江涛:老屋遐思 | 原乡文学奖征文(散文)
老屋遐思
代江涛
母亲上坟归来,告知四合面的老屋塌了,我为之一震,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永远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事实。
于是选择休假,回到老屋看一下,看一看曾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童年心灵的栖息地。
老屋究竟有多老,我也不知道。
打我出生它就在,爷爷小时候它就在。听村里人人说,四合面原来是地主的一个庄园,而我家老屋就是庄园的一部分,上世纪70年代,四合面的其他房子都先后拆补重建,唯独我家老屋屹立不倒,大概数百年有余了吧。
对我来说,老屋是一幅画,它承载着悲欢离合,也记忆着辛酸苦辣。
老屋是一栋纯木质结构建筑,木柱子、木椽子、木枋子,就连顶部盖的都是木皮子。屋有五柱6间房,因父母结婚需要,又在其旁边添加了2柱2间房,总面积约三百平方米,考虑到楼梯架设,还专门修了一间偏厦。房屋一楼为猪牛鸡鸭圈舍,属于饲养牲畜部分;二楼住人;三楼储藏。住人部分有堂屋,相当于客厅,堂屋之后是火堂,即厨房,左右两侧分别为卧室。七八口之家居住已绰绰有余。
屋前一条土路,蜿蜒着通向山外,它连着乡村和城市,也连着过去和未来。沿路,野草蔓延,野花绽放,蝴蝶乱舞。屋向大抵是坐东朝西,背靠山,两边则是大山的延伸部分,犹如坐椅的扶手。面前不远还有一座案山——国有林,顶上躺着一块稻田,站在堂屋的窗前,真如坐在案前,目光可直越田块远眺远处的山谷和山岭。房屋四周除了屋前屋后几块稻田,山上都是茂密的林木。居住于此,风景优美,清静自然。
因为山居,对于四季尤其深刻。春天万物复苏,目睹着草木的发芽生长,聆听着群鸟的鸣唱,真是心旷神怡。夏季最美莫过于夜晚,蛙鸣四野,萤虫闪烁,确是热闹而纷繁。秋天是一个乐趣无穷的季节,山林里的野果成熟了,板栗、八月瓜,数不胜数,成熟的果味芳香浓郁,弥漫山林,令人沉醉,尤其教人难忘的是大血藤,俗称牛奶子,大的有七八两,小的也有半斤,乌红乌红的吊在藤蔓上,望一眼都教人涎水直淌。冬天乐趣少一些,大多是坐在火堂边烤红薯,炸玉米花吃,一个冬天下来,两只脚倒被烤得朱红发亮。
院落低矮,除了爬到树顶,我只能坐井观天。我爬过很多树,可是村子里的树没多高,且到处都是树,目光刚越过别人家的山墙就被枝叶挡住了。住在老屋里的我,如同一枚棋子,被摁在了低海拔的角落里。
于是,我多么想做那一只飞鸟,自由的飞鸟,绝望而挣扎着扑腾翅膀的鸟,一只无法突围迷失方向的鸟。
飞过屋顶,飞过树林,飞到远方,静静地听着萤火虫歌唱,看满天星辰,寂寞地延伸漫无边际的天空!
飞到村落,飞到老屋前,飞到离思念更近的地方,浪迹角落!
看清楚世界后再折翼而归。
此后的很多年,我离家念书,爷爷在世的时候偶尔回去小住,不是钻进书本里不出来,就是火烧屁股一般转个身就走。同样是待在老屋里,但全然没有了少年时的天真,自以为外面的世界也无非如此,再想不起要登高望远,也不再对邻居家的院子和饭桌感兴趣。就算坐飞机经过可能是我的村庄,我也不过是从舷窗往下看两眼。到部队当兵,一年就回去那么一次,还是给爷爷奶奶上坟,从来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每当回去的时候,都要去老屋看一看。
去年回去的时候,老屋的一切都还好,墙壁多了些蜘蛛网,我用扫帚大致清理了一下,只是后院的柱子有低陷下去的痕迹。
一年的时间,老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有到无,从壮观到废墟。时间真是个难以捉摸的观念。
当我再次站在废墟前,我思绪感慨。
我在想,此时的老屋是脆弱的。百年的风雨都经历过来了,而这一年四季更替,你却染上了风寒。诸事无常,人如此,你也如此。但我从未想到你如此脆弱,我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脆弱的这么突然,就像爷爷的疾病一样。更不能原谅我自己,再多的忏悔也无用,也许去年差人把你翻修一下,把你带回你年轻的容颜,也许今天我就不用再谈原谅。
此时的老屋是多情的。爷爷走了,你伴随一生的老伴走了,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孤单?你是不是也想走,早就想走了?我有点理解你的感受。我理解你的多情,理解你的深情,对土地的热爱,对亲情的眷念。几十年前,幸福的一家子在你的庇佑下快乐的成长,从农村走向城市,然而你却不能走。你时刻告诉所有人:你的灵魂在此,落叶归根是你的本能,更像是一个轮回的结束。
望着爷爷的坟墓,望着你塌陷的身影。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知道我不能在那么自私,不愿再让你孤单。一路走好,你永远存留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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