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经济中的多重均衡——兼论“Rebuilding Macroeconomic Theory II'...

前几天,CIMERS向大家推荐了【书籍推荐】重构宏观经济理论II。这是D. Vines教授主持的“重构宏观经济理论项目”的第二阶段成果。与第一阶段成果【宏观专刊推荐】Restructuring Macroeconomic Theory相比,Vines的想法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第一阶段的成果虽然也在反思宏观经济理论的不足,但他们仍希望在主流宏观经济范式内去修改或者增加一些factors、frictions等等;到了第二阶段,Vines(2020)认为宏观经济学应该转向“多重均衡和多样化的范式(MEADE)”,也就是说宏观经济学需要转变范式。他在第二阶段成果的引言章节写到:

我们认为宏观经济学中现存的范式——由标准模型识别——已经过时了。而多重均衡和多样化的范式——MEADE范式——正在浮现出来。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加速这一研究范式的形成。上一次,我们太保守,以为在标准模型中加入一些摩擦就可以改进它们。

当Sandbu(2021)打电话给Vines咨询是什么导致了他如此大的转变,Vines说是“Kuhn科学变革——当我们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套思维定势/范式,我们就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第二阶段的成果还是有许多新的想法和方向的。对于主流宏观学家(使用标准宏观模型的学者)来说,他们主要是担心范式的转变会动摇自己的“江湖地位”,使得自己的现有研究无用。但是,正如Vines(2020)指出,多重均衡并不会致使现有研究推翻现有研究。现有标准模型仍然可以有效研究经济在不同均衡附近的波动,例如,Farmer(“Post-Keynesian Dynamic Stochastic General Equilibrium theory”,European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Economic Policies: Intervention, Vol. 14 No. 2, 2017, pp. 173–185)。

一直以来,主流宏观经济思想中就存在多重均衡,即使在标准的NK模型中也同样如此。例如DSGE建模与编程入门(24):确定性问题(Determinacy)DSGE建模与编程(84):泰勒规则的不确定性空间 都可以显示出不确定性(indeterminate)和稳态的多重性。也就是说,即使在标准宏观模型中,多重均衡也同样非常重要。

之所以,大家有一种主流范式忽略了多重均衡的“错觉“,可能是因为央行等决策部门使用的标准模型中并未考虑多重均衡。2019年,我在证监会中证金融研究院讲“宏观模型简史”时,梳理得出结论:CGG(1997)、Wordford(2003)、SW(2003,2007)、CEE(2005)使得NK模型在主要经济体央行中得到关注,例如ECB和FRNY。可能正是因为纽约联储在2004年就开始使用三方程NK模型进行政策分析,所以让NK模型在政策部门和业界得到了极大的关注。虽然,现在的EDO(2010)、Del Negro et al.(2015)等等(更多决策部门使用的DSGE信息,参见全球政策制定者(政府、央行和国际组织)所使用的DSGE模型)模型中确实没有考虑多重均衡,但Fornaro(2021)指出,这可能是由于以下两个原因:

  1. 技术原因。虽然,多重均衡在理论上很好处理,但是,不得不多,在现实中/经验上,处理多重均衡确实很困难。但也并非不能从经验上进行研究,相关进展可以关注R. Farmer的一系列研究(https://www.rogerfarmer.com/),以及Arouba et al.(“Macroeconomic Dynamics Near the ZLB: A Tale of Two Countries”,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Volume 85, Issue 1, January 2018, Pages 87–118);

  2. 至少两个全球化趋势使得多重均衡比过去30年更为重要。第一,全球的低利率趋势,低利率可能会导致泡沫的出现(Tirole,“Asset Bubbles and Overlapping Generations”,Econometrica,1989;Martin and Ventura,'Economic Growth with Bubbles',AER,2012)。而且ELB会导致常规货币政策刺激总需求失效,从而为动物精神驱动经济波动打开的大门Arouba et al.(“Macroeconomic Dynamics Near the ZLB: A Tale of Two Countries”,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Volume 85, Issue 1, January 2018, Pages 87–118);第二,金融全球化,资本的跨国流动使得投资者有了更多的资产选择,这就提高了由悲观动物精神驱动的主权债务危机发生的可能性(Velasco,“Animal spirits, investment and international capital movements”,1996),例如,欧元的引入可能确实提高了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发生的概率(Fornaro,“Monetary Union and Financial Integration”,2020)。

写到这里,我实际上已经十分兴奋了。因为我看到了许多可以做成博士论文的方向,也希望有志于此的学生来与我交流、合作。

当然,我们总归是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来推进多重均衡的研究。20多年前,Farmer的《The Macroeconomics of Self-Fulfilling Prophecies》(MIT,1999/2016)首先将多重均衡作为宏观课本的主题。20多年过去了,De Vroey(2016)的《A History of Macroeconomics》(参见新书速递——《宏观经济学史:从凯恩斯到卢卡斯》【书籍推荐】《宏观经济学史:从凯恩斯到卢卡斯及其后》《宏观经济学史:从凯恩斯到卢卡斯及其后》中文版序言《宏观经济学史:从凯恩斯到卢卡斯及其后》前言)也专门讲了多重均衡,而最近的一本宏观经济学教材《Dynamic Macroeconomics》(George Alogoskoufis,2019)也着重刻画了不确定性学派(Indeterminacy School)。此外,还有一些非常棒的综述性文章,例如,【香樟推文0985】DSGE的非正统起源:“野孩子”也有春天(上)、Said Aurelian and Beatrice Cherrier(2016,“The indeterminate fate of sunspots in economics”)、Farmer(2020,“The Indeterminacy School in Macroeconomics”)等等。动物精神的文章DSGE建模与编程入门(49):Animal Spirit寡头与宏观经济学

当然,进入这个领域也又一定的风险,正如前文所述,在位的一些大佬们可能会对你的研究“猛烈开炮”。就像当年,Lucas在看到Farmer(1991)的文章后,给Farmer回信写到:

我不能相信在某类理论模型的较大参数空间中存在均衡的不确定性(indeterminate),虽然在许多现实的市场中可能确实存在均衡的不确定性。但是,你认为上帝是在Kehoe-Levin模型的参数空间上随机的抽取一种可能性来作为现实吗?

Farmer时至今日还有点愤愤不平地说,多重均衡可能会彻底颠覆理性预期学派,当学界大佬开始diss你的时候,你的研究想发在顶级期刊上或者得到别人的认可,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我认为Farmer还是成功地在宏观经济学理论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贡献,如De Vroey(2016)、George Alogoskoufis(2019)等。Farmer在1984年博士毕业后,与Wordford写了一篇多重均衡的回顾性文章,已经在这个领域深耕了将近40年。多重均衡这个领域确实还有很多未开发的地方,有待更多学生和年轻的学者来“拓荒”。

同样地,多重均衡的政策含义也是值得我们更进一步的思考:如何选择好的均衡状态,避免坏的均衡状态。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