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阅读】袁良才‖教妈妈写字

作者简介

  袁良才,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黄山市黄山区作协副主席。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短篇小说、小小说数百篇,多篇入选《小说选刊》和年度权威选本。多次获全国征文奖项。出版小说集3部。另发表有戏剧和电影文学剧本等。

教妈妈写字

  悦悦盼星星盼月亮,每天都要跑到村口的老桂花树下望好几次,人冻得像树上抖个不停的枯树叶,清鼻涕挂得老长。

  等不来妈妈,悦悦回去就哭着找爸爸要妈妈。爸爸搂紧悦悦,用嘴唇舔干她小溪般的眼泪水,爸爸说,妈妈就该回来了,说好了回来陪悦悦过年!

  直到腊月二十八,天擦黑的时候,妈妈才背着拎着大包小裏进了家门。

  爸爸一时高兴得竟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妈妈撂下行李喊,“悦悦一一俺的宝贝,”悦悦又惊又喜地连声喊“妈妈!妈妈!”母女俩百米冲刺般像张开翅膀的鸟儿扑向对方。

  爸爸一声不响、一瘸一拐地到厨房给妈妈做饭去了。

  妈妈搂着悦悦亲了嘴巴亲脸蛋,直到悦悦喊“疼,”妈妈才住了嘴。

  妈妈这才像想起什么,问悦悦,“妮儿,学习成绩咋样?爸妈小时候家里都穷,兄弟姊妹又多,没上过一天学哩!这年头没文化,可有吃不尽的苦头。”

  悦悦一溜烟地从房间里拿来好看的花书包,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成绩单,有点炫耀地对妈妈耳语,“门门课优秀,全班第一哩!”

  妈妈脸上笑开了花,又要亲悦悦,“俺妮儿能哩!争气哩!”悦悦说,“疼,疼!”然后咯咯笑着跑开了。

  妈妈眼睛眉毛都笑弯了,妈妈打开行李向悦悦招手说,“妮儿,快过来,看妈给你买了啥。”

  妈妈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悦悦发出一声一声的惊喜,“哇!铅笔盒!哇!新衣裳!哇!好吃的!......”

  吃过饭,妈妈凑到桌子边做寒假作业的女儿身旁,讨好地说,“妮儿!有空吗,教妈妈写字好不?”

  悦悦拍着巴掌欢呼,“好!好!我也当老师喽!”

  爸爸也笑得差点岔了气,老都老了,还学写啥子字?

  妈妈一脸庄重,认真地说,“俺有多老?才三十出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俺在上海做家政,每天到菜市场买东西,都要求人家给写菜单子,每次东家发工资,都要俺在收条上摁手脶哩!”

  爸爸不笑了,咕哝道,“都怪俺,工地上摔坏了腿。”

  爸爸也讨好的样子对悦悦说,“妮,就教你妈妈写字吧。”

  悦悦歪着脑袋问爸爸妈妈,“从什么字教起呢?”

  爸爸说,“当然先教你妈学会写自个的名字呀。”

  悦悦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新练习本,用铅笔一笔一画地写下妈妈的姓名:王美枝,然后把本子和笔推给妈妈,让妈妈照着写。

  只见妈妈努着嘴,笔总也捏不稳,使出吃奶的力气照葫芦画瓢,大冬天额头上竟沁出细汗粒来。

  妈妈真让悦悦失望,从年前教到正月初五,妈妈字歪歪扭扭比蚯蚓爬得还难看,高低写不对自己的名字,不是把“王美枝”写成“王夫权,”就是写成“王关技”“王美板”......

  悦悦都不耐烦了,悦悦噘着小嘴说,“妈妈真笨!”

  悦悦失去耐性,不想教妈妈写名字啦!

  爸爸又给悦悦压了一回岁,满脸媚态央求悦悦,“妮,不行的话,先教会妈妈写你的名字。”

  悦悦捂着嘴巴笑,“我名字笔画多,是老师给起的名字,妈更不会写了。”

  爸爸讪笑着,“妮,就试试呗。再学不会,你妈也就死心啦。”

  悦悦怎么也没想到,——简直不敢相信,第二天晚上,妈妈歪七扭八就学会了写她的名字“佟馨悦”......

  那天晚上,悦悦偎在妈妈的怀里,小呼噜打得好响好甜。自己终于教会妈妈写字了,她几次从梦里笑出声来。

  悦悦不知什么时候被爸爸叫醒了,爸爸端给悦悦一碗香喷喷的饺子,爸爸说,“妮,妈给做的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俺刚热了热,快点吃。”

  悦悦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妈妈呢?”

  爸爸沉默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悦悦。

  悦悦疑疑惑惑地打开纸条,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悦悦,后面画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胸前一个包,背后一个裹......

  悦悦“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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