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好几年没去过香港书展了

昨日办公室理书,终于把七册刘以鬯先生签名本翻了出来。是2010年香港书展上求老先生签的,想想——甚至不用“想想”,都已经觉得恍如隔世。如今老先生去世也两年了。当年曾以《刘以鬯先生的签名本》为题,写过一则短文,这一会儿也去网上翻了出来——

刘以鬯先生今年92岁,身体还好,听力不大好。今年在香港书展遇到他时,我后悔没把“中国文库”版《刘以鬯小说自选集》精装本带来让老先生签名,只好乱买了一堆“获益”版平装本。工作人员大声对他说:“这位先生把您的书全买了,让您签名,七本书都签上款。”老先生笑笑:“都签上款啊。”于是一本一本地签。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机会难得,且难以再得,也只能“严格要求”了。一九六二年写《酒徒》时,刘以鬯先生风华正茂。他在小说的序言中宣布:“这些年来,为了生活,我一直在'娱乐别人’,如今也想'娱乐自己’了。”二零零一年编自选集时,他又夫子自道:“我写的小说,可分两类:一类“娱乐他人”;一类“娱乐自己”。其实,他娱乐别人的时候,也娱乐了自己;娱乐自己的时候,也娱乐了别人。他固执地要区分“自己”与“他人”,盖因为他清醒,坦诚,不作伪。相比之下,大部分作家都太自大乃至自恋了。

2010年的上海书展也去了。那些年总是去了香港书展,再去上海书展,呼朋唤友,啸聚书林,酒席如流水,师友如群山,万卷如杯酒。彼时常常见面,南朋北友怎么还有说不完的话呢?现在想想已觉奇事一桩。那时去上海总是想拜见黄裳先生。现在倒不用想了,他仙逝已经八年了。2009年上海书展期间,我求陆灏带路,得以登门拜见。也曾留下一段“书情书色”,此刻不妨也寻他出来——

2009年上海书展期间跟着陆灏拜访黄裳先生。陆问:“最近还看电视里的足球吗?”黄答:“不看了。老是进球的镜头。老进球,不好看。”“伪球迷”才喜欢看“进球集锦”一类节目,黄裳先生该是资深真球迷了。他写藏书文章,偶尔也会以足球为喻。在其近作《“藏园”佚事》中,黄裳先生据《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钩沉民国年代二人京沪间通信往事,认为“论书”改为“探书”才名副其实。彼时张元济欲收储旧籍,因长住上海,“苦于北方旧本书流散状况不易掌握,而此际傅氏正以藏书家身分长住故都,书市消息十分灵通,于是一拍即合,张以求书为旨趣,傅以提供信息、兼做购书中人的身分出现……。”“如此看来,”黄裳先生写道:“傅氏的工作正与当前中外足球俱乐部雇用的'球探’相似,随时发现新出现的足球新秀以供俱乐部收购,与发现有收买价值的古籍善本以供采购的功用一般无二。”

时移势易,香港书展已经好几年没去了,今年的上海书展据说也很热闹,可就是提不起戴着口罩逛书展的兴致。往者已矣,只好经由新书旧籍或新文旧章,和回忆链接,与自己重聚。读书也好,写作也罢,就这一点自得其乐的趣味,是最不容易褪色或退场的,不像那些名人故居,很容易遭没收、被强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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