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围城》：夫妻之间最忌讳的，是扯掉对方最后一块“遮羞布”
“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书中的这句话，成了《围城》书名的由来。1947年《围城》首次出版就风靡大江南北，如今七十多年过去，这本书读来依然令人深思，特别书是中对婚姻、生活以及人性细致入微的描写，这本书也被誉为现代《儒林外史》。
每次读完这本书，我都会被方鸿渐、孙柔嘉、苏文纨等人无可奈何的命运打动。在宏大的时代背景之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显得卑微渺小，这些人看似世故、圆滑，但本质上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正如孙柔嘉不择手段地闯入婚姻的围城，其实不过是想在一个合适的人身上寻求现世安稳。
《围城》这本书中塑造了方鸿渐、苏文纨、赵辛楣、孙柔嘉、唐晓芙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其中作为陪衬的其他人物也各有特点。方鸿渐和这些人之间有逢场作戏的交往，也有真情流露的付出。然而最终方鸿渐一起走进婚姻围城的人，却是那个平凡普通，被读者认为“心机深重”的孙柔嘉。
与家境煊赫的苏文纨、唐晓芙相比，孙柔嘉出身低微。她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报馆职员，一辈子低声下气。孙柔嘉所处的封建家庭，又极其重男轻女。因此，她逐渐形成了一套精明世俗的生存法则。
刚毕业那会，孙柔嘉在赵辛楣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求得三闾大学外语助教的职位，分外珍惜。没有家庭作为靠山的她自食其力，与赵辛楣、方鸿渐等人远赴西南的三闾大学。途中她结识了家境、人品尚好的方鸿渐，不禁有了一番心思。
在人情练达、世故老到的赵辛楣看来，孙柔嘉这个女子“刁滑”得很；但是方鸿渐却认为孙小姐知性懂事，虽然长相普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孙柔嘉有意展现在方鸿渐面前的柔弱和体贴，也让他不禁生出 “女人真是个怪东西”的感叹。
01 方鸿渐与孙柔嘉之间，并非没有真情
很多读者认为，孙柔嘉与方鸿渐的婚姻，是孙柔嘉苦心孤诣设置的一个完美圈套。可这一切看似出于冲动和误会，实际上却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孙柔嘉伪装出一个小女生的天真与弱小固然迷惑了方鸿渐，但是反观方鸿渐自己，在遇见唐晓芙之时又何尝不是极尽矫揉造作之嫌疑呢？爱情面前，每个人都希望伪装出一个更好的自己。
在前往三闾大学的路上，途中遇到大雨一行人在宁都投宿的那个夜晚，方鸿渐、赵辛楣与孙柔嘉不得已住在同一个房间。睡在竹榻上的方鸿渐，不由得朝孙小姐的方向望去。看到灯光里她的睫毛微动，方鸿渐竟然心旌摇曳，心中生出无限的怜惜来。
如果方鸿渐不曾动情，孙柔嘉也不会与之走到一起。说到底爱情的产生，还是两个人之间互生的欢喜。方鸿渐的暗中偷窥，给孙柔嘉释放了一个爱情的信号。
到了三闾大学这座象牙塔里的小社会，孙柔嘉作为一介女流，又没有背景，无依无靠，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方鸿渐又不善交际，除了赵辛楣之外也独来独往。在这样的处境下，两个同命相怜的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彼此。
在三闾大学安顿下来之后，汪处厚夫妇安排了一场晚宴来为赵辛楣、方鸿渐两个青年才俊介绍对象，席间范小姐搬弄起孙柔嘉已有情人时，方鸿渐满以为是在说自己，慌得拼命吃菜，故作镇静。赵辛楣也趁机打趣，方鸿渐差点就出言为自己辩解。
在两人的相处中，孙柔嘉懂得如何在方鸿渐面前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的柔弱温顺，她要方鸿渐为她出主意，对她负责；她懂得在关键时刻，利用父亲寄来的“家书”和所谓的“谣言”，以退为进，步步紧逼，诱使方鸿渐走入婚姻的围城。
有的人渴望进入爱情的围城，不过是因为相信爱情可以驱逐孤独。所以方鸿渐毫不抗拒地，试图以一场爱情来拯救自己的沦陷。
赵辛楣因为一场未遂的婚外恋情，不得已离开了三闾大学。方鸿渐去找孙柔嘉，告知其中的缘由。孙柔嘉柔懦地说：“赵叔叔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同命相怜，方鸿渐也不禁想要照顾起这个柔弱的女子。
“人家更要说闲话了！”孙柔嘉低声说的这句话，埋下了两人情感的伏笔。一切都是偶然的误会，也是水到渠成。方鸿渐与孙柔嘉在屋里说话，李梅亭和陆子潇赶来询问赵辛楣为何突然出走，刚好撞见了两人的“幽会”。孙柔嘉故意伸手拉住方鸿渐的手臂，李梅亭阴险地笑道：对不起，打断你们的情话。”
方鸿渐百口莫辩。纵然有些不情愿，他还是接受了孙柔嘉精心布置的这个“美丽陷阱”。“希望你不至于懊悔。”这是两人在确认订婚之后对彼此说的一句话。这是一个误会，他们都没有十足的准备。
方鸿渐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也不知道与孙柔嘉是否会有一个幸福的婚姻，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喜欢一个人，甘愿放弃自己本来的样子去迎合，塑造一个博取欢心的假象，恋爱中的人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番样子。在这之前孙柔嘉的温柔知性，虽然不至于让方鸿渐怦然心动，却总会给他造成一种怜香惜玉的错觉。然而孙柔嘉，并非方鸿渐心中所想的金丝雀。
方鸿渐与孙柔嘉之间，并非没有真情。虽然两人时常争吵，但是方鸿渐也有给孙柔嘉买荔枝的温柔；孙柔嘉也时常告诫管家的李妈，要让方鸿渐吃饱。就算两人吵了架，也能够很快和好，互相检讨自己的不是。
02 孙柔嘉的强势性格，让方鸿渐难以招架
方鸿渐接受孙柔嘉的爱情，是迫于舆论的一种妥协，是为了忘却唐晓芙的一种寄托。但是孙柔嘉却处处要独占方鸿渐，把方鸿渐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环境造就了他们的婚姻，但是性格却毁灭了他们的幸福。
方鸿渐最初以为，孙柔嘉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比自己还小了六岁，先前事事都要请教自己，现在他渐渐发现，她不仅很有主见，而且主见很牢固。
方鸿渐在离开三闾大学之时，并没有收到校长高松年的聘书，而是一封“道喜”的信。方鸿渐气不过，要写信去骂高松年，被孙柔嘉给拦住了。孙柔嘉虽然年纪小，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却比方鸿渐更胜一筹。孙柔嘉对方鸿渐的固守的清高和空洞的面子，十分不以为然。
方鸿渐身边既没有朋友，又丢了三闾大学的工作，境况有些凄然。一想到去年来时的情境，方鸿渐不禁感叹，所幸离开时身边有孙柔嘉，否则自己失业，一个人走这条长路，真没有那勇气。在去香港的路上，方鸿渐一直照顾、包容孙柔嘉。但是因为孙柔嘉的强势性格，两人一路上免不了吵吵闹闹。
到了香港，在赵辛楣的建议下，两人仓促在香港完婚。因为结婚的事情，孙柔嘉与方鸿渐没少闹矛盾。快要离开香港时，又遇到了苏文纨，因为遭到了苏文纨的羞辱，孙柔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这笔账算到了方鸿渐的头上。
孙柔嘉对方鸿渐的爱情，是痛苦而纠结的，有着太多自私的成分。婚后的孙柔嘉虽然不乏女性的温柔与体贴，但是更多的是暴露出来的敏感、多疑和嫉妒。在两人订婚之后，孙柔嘉就不止一次打探方鸿渐过往的“情史”，她不仅吃苏文纨的醋，也吃唐晓芙的醋，甚至吃赵辛楣的醋。
孙柔嘉的强势性格，是要把丈夫变得对自己“俯首帖耳”，她利用对方的迁就、宽容来驯服、管辖丈夫，使他驯服就范。订婚一个月，方鸿渐仿佛有了一个女主人。虽然自己没有给她训练得驯服，但是对她训练的技巧甚为佩服。他想起赵辛楣说这女孩子厉害，一点不错。
孙柔嘉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从苏文纨、赵辛楣那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甚至连唐晓芙都成了她心中的“阴影”。孙柔嘉很希望守护自己的幸福，守护这得来不易的爱情，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智慧，试图把方鸿渐改造成一个完全符合自己意愿的丈夫，让他从此以后不会从自己身边跑掉。
但是随性而散漫的方鸿渐，又如何能够接受这种束缚呢？
孙柔嘉是一个实在的人。与《围城》中的女性相比，她没有苏文纨的清高孤傲，也没有鲍小姐的严肃风流，更没有唐晓芙的清新诗意。在她的身上，体现出的是一个中国女性为应付苦难的生活所生就的务实态度与实用哲学。她有自己的智慧，这智慧不大，却足够她用来争取自己理想中的幸福。
婚后的孙柔嘉苦心经营，希望摆脱来自两个家庭的束缚，在这乱世之中与方鸿渐一起组建一个简单朴实、宁静安稳的小家。虽然在这乱世之中有了一个安稳的小家，但是并不意味着夫妻之间充满了温情的幸福快乐。
03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是恶语相向
方家和孙家虽然做了姻亲，却因为对方都不是太阔气，互相看不起。方鸿渐和孙柔嘉这对苦命的鸳鸯夹在两个家庭中间，里外不是人。因为双方家庭的缘故，孙柔嘉与方鸿渐过着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日子。他们吵架的缘由无非是来自对方家庭一些鸡毛蒜皮的不快，方鸿渐憎恨孙柔嘉的姑母多管闲事，孙柔嘉厌恶方鸿渐的家里人小气又迂腐。
孙柔嘉与方鸿渐，都是嘴上不饶人，吵起架来丝毫不留情面。在香港遇见苏文纨时，因为被苏文纨羞辱，孙柔嘉气得要死，而方鸿渐却一言不发。回到住处，两人大吵一架，孙柔嘉讥刺方鸿渐原来所说“苏文纨如何追求自己云云”都是吹牛，方鸿渐则嘲讽孙柔嘉“千方百计”要嫁给自己。
因为被孙柔嘉的姑母“训话”，气得方鸿渐直骂他们孙家的人都是“混账王八蛋的哈巴狗”；孙柔嘉则讥刺方鸿渐“碰见什么苏文纨、唐晓芙的父亲，四脚趴地去请安”……这样的日子，让两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因为丢了报社的工作，方鸿渐很想去重庆投奔赵辛楣。孙柔嘉则百般阻挠，她讨好自己的买办姑母，希望她能安排自己的丈夫一份差事。但是“本领没有，脾气倒很大”的方鸿渐不肯去做“资本家走狗的走狗”，这让夫妻二人的矛盾彻底激化。因为偷听到孙柔嘉与其姑母的谈话，方鸿渐怒火中烧，言语中嘲讽孙柔嘉是她姑妈养的一条狗；孙柔嘉反唇相讥：
“你不是他（赵辛楣）的走狗是什么？你不但本领没有，连志气都没有，别跟我讲什么气节了。小心别讨了你那位朋友的厌，一脚踢你出来，那时候又回上海，看你有什么脸见人。”
从回国后到上海，是赵辛楣帮忙在内陆找了事做；内陆的事丢了，也是赵辛楣帮忙在上海找了事；现在上海的事丢了，又要去重庆投奔赵辛楣……一年之前方鸿渐还与赵辛楣分庭抗礼，现在就只能处处仰仗人家。孙柔嘉的话，彻底戳中了方鸿渐的痛处，也把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击得粉碎。
情急之下，方鸿渐推了孙柔嘉一把。李妈要去找孙柔嘉的姑母来帮腔，此时孙柔嘉还不愿姑母来把事情闹大，但是瞧见丈夫的退却，却鄙薄得不由伤心，嘶声大骂丈夫是“懦夫”。
孙柔嘉说到底，还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在那样的社会，女人必须以婚姻的形式依赖具体的男人，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丈夫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丈夫就等于失业，所以该牢牢捧住这饭碗。孙柔嘉在走进婚姻围城的同时，也走进了“围女人的城”。
孙柔嘉对方鸿渐的种种限制，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方鸿渐自作主张要去投奔赵辛楣，则让孙柔嘉感受到了威胁，她觉得方鸿渐就要离开她了。方鸿渐与孙柔嘉的婚姻，成了一个悲剧。不管孙柔嘉在接近方鸿渐是如何“千方百计”，最终她所追求得来的一切都成为了“零”。
命运把孙柔嘉一切的努力都拖回了原点，但是她毕竟主动争取过想要的人生。现实之中，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尽管拼命努力，到头来也很有可能事与愿违。从这个层面来讲，我们更加理解了孙柔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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