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又一年(同题散文,陆金美)
作者:陆金美
春节味渐浓,儿时过年在村里看年戏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一进腊月门,村里人就盼望排戏了。“村里排戏了!”人们总是像传递特大喜讯似的奔走相告,还不时会有一些戏迷前来“探班”。那时条件差,全村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大人小孩看年戏的心情,就好似今天看春晚。年戏排演的都是乡亲们熟悉爱看的节目,演员都是本村的农民。别看他们整日泡在泥土里,但演艺本事还不赖,吹、拉、弹、唱的功夫倒是有些。为了让辛劳了一年的乡亲们过上一把戏瘾,春节前一个月,村里的文艺骨干就选好《白毛女》《红灯记》等剧本,然后腊月初八一过,就不分白天黑夜地组织排戏了。
过年的前两天,村里组织人员在学校的操场上搭戏台,搭好的戏台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我们像花果山的小猴子们,在戏台上摸爬滚打,尽情玩耍。
大年三十的晚上,人们翘首以盼的年戏终于上演了。草草吃过晚饭,穿着新衣的人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向戏场涌来,像是参加一场盛会。孩子们穿戴一新,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小伙子们收拾得油头粉面,老人们扛着板凳,成群结队地走向戏场。此时,学校的操场上已是锣鼓喧天,戏台上两盏汽油灯射出的光线照在一张张幸福的笑脸上。戏还没开演,演员们正忙着化妆,我们一群孩子好奇地撩开后台幕布,伸长脖子看,各色各样的油彩拍在演员脸上,变幻出一张张生动的脸谱。
“咚咚锵锵——”一通闹台锣鼓敲过之后,帷幕徐徐拉开,年戏开演了。首场戏有一个传统仪式叫属相拜年,台上锣鼓喧天,台下鞭炮齐鸣。此时戏台上一位演员扮成当年的属相,如那一年是猴年,演员就扮一只猴头,手中拿着可以上下翻动的条幅,上面书写着各种吉祥喜庆的词语,诸如“恭贺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他在舞台上上蹿下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也勾起了人们的戏瘾,这时又一阵“锵咚锵、锵咚锵”的锣鼓声后,主角们从后台出来,一个个精彩亮相,正戏才开始。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歌剧《白毛女》恶霸地主黄世仁在大年三十逼死了善良老实的佃户杨白劳,抢走了他的女儿喜儿,《北风吹》一唱起,台上的演员就开始抹眼泪,观众在台下也跟着一下一下抹眼泪。淮剧《红灯记》最牵动心魄,共产党员李玉和在台上面对凶狠狡猾的日本鬼子,不卑不亢,正气浩然,鸠山软硬兼施均告失败后,使出最后一招,妄图用骨肉之情、死亡来威胁降服李玉和,但是李玉和大义浩然,视死如归。场下观众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窜到台上,将“鸠山”打倒。
演员在台上精彩的演出,给乡亲们带来了新年的欢乐,但在生活中也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我记得有一年春节,我的一位堂兄在《红灯记》中演鸠山,春节后到外村相亲,姑娘说看戏时见他演鸠山,是个凶狠狡猾的人,就死活没答应这门亲事。在《智取威虎山》中演杨子荣的王二就不一样了,只因他成功地塑造了正面人物杨子荣,邻乡供销社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售货员找上门来,非要嫁给他,后来两人还真因戏结缘,成了美谈。
如今过年,电视里文艺节目丰富多彩,可在众多的文艺节目中我还是喜欢看年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大年三十可以坐在家里看戏,但总感觉缺少了儿时看年戏那种迷恋和疯狂。
2021-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