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开(《往事只能回味》第二章）

算命先生的话

从部队回来，母亲的病也好了，真是皆大欢喜，父母以为我回来一阵子，入秋就会回北方真正入伍，所以凡事都惯着我，不让我干活，但我心里清楚，尤其母亲的病刚好，所以我抢着收拾家务。那天，初夏的阳光有点猛，家里仅有的二亩地麦子要收割，父亲去喊收割机，母亲拿刀说去田里把田头割两步好让机器进入，我赶忙把母亲拦下，兴匆匆提上镰刀就去田里了。等父亲喊来收割机，瞧见我傻傻的立在田头擦汗，已经割好了地方让机器进入，父亲皱着眉冲我吼道：“赶快回去！怎么割这两步就能把脸热成那样”！哪样啦？我不服气的操起镰刀回去了，回家一照镜子吓一跳，我的妈呀，那脸像猴屁股，于是我信了古语：有些人明明是劳苦的命却偏偏生就一副富贵身子，吃不得苦！

等麦子割完没几日就是栽秧了，我要去田里，大人却按排我在家里做饭，邻居帮忙半天就把秧苗栽完了，还剩育秧苗的两小块，需要把土松一下再栽，于是我自告奋勇的说这个留给我，我要亲自体验栽秧的乐趣，反正是很小的两块，父母也就随我。正好是阴天我拿上工具就去了，水稻田当然是有水的，但我听说水里有蚂蟥，于是便穿了高筒的雨鞋，这样脚就不用沾到水了，但是活动起来却极其困难，每抬一次脚就像是拔大萝卜似的，所以看似很小的巴掌大两小块我却整整弄了一个下午。当我把从隔壁大婶家拿的两把秧苗栽完时，天就快黑了，看着翻土时把手磨出的水泡，我逞能的往手上吹口气道：“看来今年春节的汤圆就靠我了！”。因为我从大婶家拿的是糯米稻秧。

晚上睡觉时手开始疼才明白，你把生活当诗，但诗却未必给你画意，等到第二天腰和腿都疼的时候，我知道生活有时也真会戏弄人，当我弯腰无限真诚的去亲近这土地时，并不代表你就能够驾驭这份亲近，最起码是行为和结果还不匹配，所以这种情况下诗情还撑不起画意。

我为此还生病发热了，母亲坐在我的床沿犯愁的看着我说：“就你这样子，当兵也是不行的，吃不得苦！”这我承认，因为在27军我亲眼看到新兵集训的场景，同时赵青也给我讲过许多，熬过新兵训练的都要脱几层皮，军人的荣誉与气质与他们所付出的汗水和泪水是成正比的。

“不过呢——”母亲又闲聊到：“你们小时候我请人给你们都算过，你哥和你姐算命的倒是说了很多，你呢，人家就说了一句，说要一生寻求水源，不知啥意思”！我听了以后想，也许是次女不重要吧，人家也懒得说了。

隔了几天，城里的大姨和大姨夫下乡来，同时带给我一个新的可能。当时大姨夫是淮阴修船厂的副厂长，厂的隔壁是淮阴运河航校，他告诉我校长家的儿子在他手下，若我想去该学校念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母亲听了这话以后很感兴趣，她说自己身体不好，其实也不希望我到远方去，如能在淮阴念书出来找份工作，倒是也蛮好的。但是到这学校念书的都是城市户口，我这个农村户口到时分配是不是又麻烦呢？晚上经过全家再三讨论决定去上这个学，工作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到时厚着脸皮就去大姨夫的修船厂。当时母亲又再次提到“一生要寻求水源”的说法，这倒是与去上这个学有点不谋而合，因为运河航校就在大运河的边上。开学的那天，我心里默默的在说：“美丽的大运河，我来了”！

 上天自有安排

技校的学习很简单，撇开一点专业知识，等于是重上了一遍高中。说起重上高中我心里是有阴影的，时常做噩梦，梦到别人已经交试卷了，自己还大片空白没有做，总是急得满头汗再惊醒，这种重复的梦一直困扰我好几年。我想:当兵也是三年，不当也还是要三年，既然这三年是踏上社会前必不可少又不可避免的时光，那么我何不让这时光变得更加充实与饱满？于是在技校期间我看了许多好书，不仅看《边城》、《平凡的世界》、《简爱》《挪威的森林》等流行的，也看《史记》《三言二拍》之类的文言，这样三年的时光倒也飞逝而过，我不知到别的高中同学毕业都去了哪里，如今是什么情况，总之我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和任何同学联系过，以至于好多年过去，同学再聚首时竟是那么的陌生。

其实人生就是无数个选择题，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结果，就如我，当兵是一种选择，读技校也是一种选择，预期的结果是当兵可能三年后得回来，读技校的话可能三年后就有一份工作。等到技校毕业时我依然不能确定哪种选择会更好，因为，我还没来得及从交白卷得梦魇中醒来，学校已经通知不是市区户口的一律分配到所在的县城，我所学的船舶机修专业分到县城能干什么呢？哪个单位会接收呢？于是就回家等着，我不禁对那个算命先生很生气，不是说好的寻找水源么，怎么不见好运呢？

在家里没待几天，一天父亲气冲冲的回来说，公社书记找他谈话，一定要让他到袁庄去做半年的大队书记，父亲说不在自己的地盘上村官不好做，所以他再三推辞，但乡里李书记说非得父亲去才能压得住，就算帮帮乡领导的，时间可以压缩到三个月，到时不管有没有理顺，都调回乡政府工作，母亲听后就劝父亲答应了。

父亲去袁庄上班的第二天，中午就顶着大太阳蹬车回来了，母亲以为其工作遇到了阻碍，但看父亲的脸色又是一脸兴奋，还没等母亲发问，父亲就急急的对母亲说：你知道淮阴市人事局的局长是谁么？原来，父亲去了袁庄以后碰到老朋友王三贵，互相聊起来各自的小孩情况，这一聊父亲非常意外，就问你家的两个孩子工作都在市里真不错呀，什么门路呀？谁知王三贵竟一拍大腿到：找的李志军呀！你家老婆不要比我更熟识呀，搞社教的时候李志军就住在你丈人家的。没等王三贵说完，父亲调转车头就回来了，讲完还紧盯着母亲问是不是真的，于是母亲又是好一番回忆，讲了半天。我在一旁手里还捧着一本书，但思绪完全浸在他们的谈话里，最后母亲决定第二天就去市政府找李局长。

那天，母亲一个人骑着老牌的永久自行车去了市里，她的个子并不高，每次却骑着这大车子，我总觉得有点不协调，看着母亲骑车的背影，也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此行充满了怎样的期待！谁知到市政府门口，门卫怎么都不让进，尽管母亲一直说我找你们人事局李局长，门卫左看看右看看，这就是一个农村妇女，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所以就是不同意。最后母亲火了，把车子一架冲着门卫说，你告诉李志军，就说向阳大队的**来了。门卫见母亲真动气了，才不情愿的拨打内线电话，照母亲的话说了，谁知电话那头一声吼到：让她站在门口别动！门卫挂了电话一脸坏笑的说：局长让你站在原地不许动！母亲也一呆，再说三十几年过去了，人家不见、不接待都很正常，一时杵在那里竟不知如何是好。话说三二分钟的功夫，从里面极速走出一个人，矮矮胖胖的，眉头之间有颗好大的痣，虽然头发花白，但却一脸荣光焕发的样子，他快步来到母亲面前道：真的是你呀！

母亲来到李局长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就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李局长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问到：这么些年你就没有听说我在这里？你不看报纸也就算了，难道你家老头也不看的吗？没等母亲回答他再继续说到：你知道公安局长是谁么？可惜他今年刚好退了，我是明年退，你要是早来有多好！说到这里，母亲刚想回话，李局长却又继续说，你不用跑了，下次让小孩自己来就行了，说着给了母亲一张名片说：到门口有名片就可以进来了。

原来，市公安局长和人事局局长在社教时都住在我外公家，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小伙子，母亲回来和父亲说时也抱怨到：你就没看到报纸上有李志军呀？父亲也梗着脖子回到：我又没听你说过，报纸上全是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呀，于是二人虽然是在争执，但又异乎的愉快。

后来我被分配到淮阴市第一造船厂，船厂一般都不喜欢要女的，所以手续办好之后，李局长让司机开车亲自送我到单位。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拐点，需要有贵人扶持，等越过那个坎，也许就是海阔天空。我是何其幸运，在关键时刻命运向我微笑，尤其当李局长的车送我去工作单位，令我无比感动，这对我是一个最直接的助力，从到单位一开始这种助力就起到了神效。尤其是日后，当我牢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我尤其感恩这人生的重要一步！是的，人生的道路上，你只负责精彩，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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