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红腰带》第四章）

                浴火重生

◎张姗

一夜无眠，看着月亮西下，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太阳露出了地平线，我来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里面的我已经不年轻了。四年了，头发一直没有变长，一直留着板寸，精短的那种，可是再短也没有办法让我显得精神。此时的我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是那样迷茫与颓废。脸色灰白，估计是身上灰色囚服的映衬吧，显得我更加憔悴不堪。这脸上唯一能看到生气的就是胡子了，它们在拼命的生长着，好像在向这天地证明着我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面前那扇大门在四年前关闭后，终于要为我而重新打开，我有点不知所措，两只手交替地揉搓着，来缓解我内心的不安与激动。

“咻——”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刺得我耳膜呜呜直响，这是狱警通知离开的哨音。广播里一遍又一遍播放着我的名字。我努力挤出了笑容，摸了摸胡茬，前面就是回家的路，外面就是迎接我回家的亲人，不能让他们看见我的颓废，不能让他们失望。狱警领着我，我跟在后面，很快就来到大门前，他们应该等急了。今天天空出奇的蓝，像水洗过的一样，碧蓝碧蓝的。我望着大院里的一切:在这里我积极改造，在这里我努力工作，在这里我拼命表现，以期待减刑。在警官的语重心长地交待中，我走出了大狱之门，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那是我与我的过往在说再见。身后的亲人激动不已: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我哽咽了，和他们抱头痛哭着，相顾无言，唯有泪两行……

此时，我们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只有一个信念:回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我再一次来到屋后的绿茵小道上，踏上小道，格外亲切，那是我儿时走过的路，我仿佛又看见红领巾在迎风飘扬。月亮爬上了天空，照在每个人身上，竟然温暖如玉，每个人都洁白如雪！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我终于回来了。家里灯笼挂满了整个屋檐，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喜庆。门口摆了一个火盆，里面燃着欢跳的火苗，母亲眼含热泪站在门里，喃喃地说着:顺儿，跨过来，跨过来，我们就和之前两清了。以后重新做人。父亲也双手掩面，不敢直视我，或许他在自责……此时我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嘴唇在剧烈地颤抖，我怕我一张嘴泪水就会喷涌而出，我良久才“嗯”了一下，牵着母亲的手，跨了过去。来到里屋，姐姐们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我的媳妇今天也认真打扮了一下，腰间系起了那根红腰带，抹着眼睛，拉走我朝里走。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最辛苦的就是她了，我望着她湿润的眼睛，好想说一句:你受苦了，爸爸！我媳妇身后传来一阵激动地呼唤声，是我的儿子，他紧紧抱着我，说:爸爸，你可算回来了，下次不要再出远门赚钱了，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四年前他还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也和我一样，喜欢红领巾，喜欢哼着“我爱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四年后，他已经五年级了，他懂事了，我摸了摸他的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觥筹交错间，我百感交集，起身，拎着酒瓶，朝门外走去，坐在门口那个土堆上，仰望星空，想起了苏轼的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天上什么时候有明月的，我可以试问青天，可是我的未来，我应该问谁呢？我的肩膀在颤抖，内心的孤寂更与何人说？背手抚上了一只温暖的手，转眼望去，是我的妻子，她在我旁边默默陪着我，月光把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心却越贴越近，有了你，我的后半生再也不孤寂了……

张姗，一名淮阴区教育工作者，崇尚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大自然，爱好摄影，想用相机记录下每一天的温暖，用文字留下每一分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