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 焰丨在成都,倾听花语有声
杜鹃花正开满这个城市,在我所能见的街头花园、门面装点和路边绿化。
我看它们是眼熟的。前日,新闻里说北京气温升高,导致杜鹃花提前开放。哑然一笑。早在腊月,梅花绽放的季节,我家那株比利时杜鹃,就有几枝“探花”伸出头来了。尽管窗外寒风不时掠过,它们却那样丰盈、欲滴,如当下街头的花朵。我想,它们大概是来打探天气、人气和我的吧?
杜鹃伴我走过了潮湿的冬季,带给了心情晦涩的我一冬的惊喜和脉脉温情。当草木萌发时,我以为就这样了,没有惊喜了。谁知,在一个阳光洒满城市的下午,本土的“花王”和她的家族出人意料地露面了——树干跳起了芭蕾的尖尖脚、绿叶撩开了绿裙子,一朵朵盛开的美丽呈现了。每个枝头挂满了三四朵繁盛的六角型花朵,挤挤满满地。舒卷的花瓣伸展得不能再展开,花心吐著芬芳。蓬蓬勃勃的花冠和绿嫩芽遮住了背后的我和支撑她们的树干、树枝。
惊喜啊!
其实,那盆里有两株杜鹃,是合栽在一起的。当初,买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现在,她们竞带给了我了一重又一重欣喜,如观海人眼中多姿的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竞相绽放、生机勃勃的花儿,成了屋里的焦点、热点。每日,家人从红尘里归来,朋友们登门造访,总要围著花儿,品味一番。那芬芳的花儿,似乎让凡俗的话题和每人的目光也柔和起来了。一位朋友指著那株花王——朱红色似绸缎般的杜鹃,夸她性灵、丰盈、湿润和富足,传统刺绣中金丝绒织就的“花”、“鸟”图样,那能和她比呢?小女儿就撅起嘴来,叽叽喳喳地赞叹那株比利时杜鹃,像自己的小朋友,粉红得天真,花瓣上散落满白色的小星星,白色的花边像粉裙美丽的白裙边。花心里伸出的两条细柔卷须,在风中一颤一颤,象两只小手在风中挥舞。
在茂盛的花朵面前,沉默似我的人,也仿佛有了说不尽的话题。
楼下的那间茶房曾经冷冷清清。后来,聪明的主人在台阶下一层层各摆一排杜鹃,台阶旁摆放两方游满金鱼的大土水缸,以花气聚人气。花朵艳艳盛开时,只闻参茶倒水、茶椅挪动,果真,人气来了。
每当有朋友光临时,也喜欢我陪同他们到花丛间流连,品茶,赏花。听人们喃喃私语,听朋友们吟诵杜甫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陆游的“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那是他抗金时,从南郑退到成都作小官所作。
坐在花丛中,看著一缕一缕茶香嫋娜飘荡,我想,为何锦官城千年沧桑变幻里,花事不断,而古今的文臣武将、引车卖浆者,都不约而同地喜欢这柔弱的花儿呢?
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国
君掌盛无边
刹那含永劫
这是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诗句。诗人的感悟,不自觉地和佛陀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产生了共鸣和契合。
默默吟哦,茶香诗韵里,不觉神思悠远。和粗糙的花干、纠结的花根相比,花朵是花树中最柔美的心了。它舒展、恬静、无忧,如同貌似平凡人的佛陀的自性心香,洁净、柔美和庄严,令见闻者悠然静心。在红尘中不停流转的众生,当疲惫的容颜、散乱的心念驻足在一朵花儿洁净而微妙的庄严宝相前时,便不自觉地收摄了心念,如同身居雨后天晴的锦官城中,居然可以清晰遥望见周边素日被烟尘遮蔽的龙门山脉的苍翠、秀美。在漫漫红尘里,体验到了自性中本自具足的苍山翠竹,天雨香花的滋润。
也或许,红尘中的人,面对娇美却旋开旋落的花儿,如同佛陀和诗人一样,悟到了蔚蓝色的地球,也只是悬浮在虚空宇宙中的一粒生灭不已的微尘;伸出手,掌上有无数的微尘,即是有无数个变动不拘的宇宙。感慨在梵网重重的无常的宇宙间,我们到底迷失在了哪里?
一朵花儿唤醒了我们的佛性,佛性里有觉悟的警醒,更有诗意的栖居,在城市的花香中,人们仿佛回归到了遥远的香格里拉。暂做一回田园之梦。
一夜风雨,以为绿肥红瘦,乱花凋零了。谁知,一早醒来,楼上楼下那些昨晚还含苞欲放,犹抱琵芭的花蕾,已经袒露情怀了。它们是在冷雨丁丁的暗夜里,跌跌撞撞,一路顶风冒雨赶来的。也许它们也知道,美丽的事物,总是受人欢迎的,所以,尽管经历了风雨中的挣扎和酸楚,依然勇敢地绽放出了一树淡雅,满枝清风,将自我的酸楚升华成了人们眼里的柔情和惊喜。
整装外出,“砰”地关上门,听见门内“嘻”、“嘻”、“嘻”,是花儿们在笑。
作 者 简 介
阳焰,1968年4月19日出生。成都大学中文毕业,四川大学新闻毕业。曾供职成都市文化局,现在成都广播电视台工作,任职成都新闻电台新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