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难忘一九0五室
八月,在这个五彩缤纷的季节里,我的心依然是一片苍白。从“天赉”退下来,我无所事事,心无定向。纷纷打来的电话搅扰得我难以安宁,都是一些网友约我去喝茶、听课、投单、考察新出台的项目,但这些事却再也激不起我的热情。我只想躲进一个安静的角落休息片刻,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我反复问自己,还能在广州待下去吗?一个声音在回答我,要待下去,你肩负的重任还没有完成,另一个声音在问我:你带着什么回去呢?就算舀一瓢珠江水,摘一朵鸡蛋花,也算没有白来羊城一回。无形的绳子把我和广州系在了一起,也许,今生也不能再分开,但怎么待?做什么?眼前渺茫一片。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是不是犯了一个方向性错误?为什么每天总是做一些连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无奈、麻木、惘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心中的梦想,更忘记了思考。但我始终没有忘记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每天要吃饭,每月要交房租,每学期要给上大学的儿子交付学费和生活费……现实和梦想永远不能重叠在一起,我生存在这个夹缝中,身心每时每刻都在体尝那种被挤压被排斥的痛苦。
九月初,波突然来找我,他满面喜色,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一见面就喜滋滋地说:“蔚华老师,我在做一个新项目,制度产品非常好。”
“你似乎天天在做新项目,成了名副其实的网络大侠啦。”
“哪里哪里,有些公司我只是泛泛地了解一下,根本没有深入去做,这家公司我是认真考察过了,很有潜力。”他边说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资料递给我:“公司在东北吉林长白山。”
“健今?这名字很有意思,健康在今天。”我随意翻着资料,“天下最能包容人的城市莫属广州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想在广州乘电子商务这趟快车。”
“广州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前沿,科技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电子商务也只有在这里能做起来。”
“你是广州第一人吗?开盘没有?”
“我是第二人,明天领你见第一人。”
波的话又让我动了心。
在珀丽酒店咖啡厅,我见到了“健今”公司在广州开盘的第一人——一个魅力无比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帆。一杯热咖啡,一盘炸薯条,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真诚地邀请我,希望能在这个平台上一块拼打,一块成功。波的朋友演鸿,他是健今的第三人,看着那张排位的名单,好像上了水泊梁山一样,第四把交椅看来是我的了,但此时的我,已是囊空如洗,就算想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波知道我的处境,帆也看出我的艰难,她爽快地说:“投单的钱你如果暂时拿不出来,我给你垫上,等你挣了钱再还给我。”帆的话让我感动,这座城市虽然繁华热闹,人群熙攘,群楼林立,但给我的多是一种无依的孤独感和一份从心而升的苍凉和陌生,不会有人拿出钱来帮助一个外地人。帆的举动,尽管包含了一些利益的因素,但想帮我摆脱困境是真的,她慷慨解囊我也坦然接受。
在蓝色康园小区租了一间工作室。
工作室布置得很有情调,几束绢花几幅壁画,就把房间点缀得温馨幽雅,开业之前,帆请来一位风水先生,其实也是个江湖骗子,他说:“一九○五是个吉利数,旺财的数,要开门见红,否则,财不会旺。”于是,帆又在客厅门口摆放了一盆红杜鹃。确定了开业的日子后,我们几个人就忙着到处邀约客户,通知朋友们来参加开业典礼。开张了,投单的客户都来捧场,饭菜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几盘水果,几盘花生,简简单单,热热闹闹,大家都盼着早日去长白山旅游,这也是“健今”能吸引人的一大亮点,帆却没有去把握这一势头。旅游考察的时间,一推再推,三个月过去了,秋天渐渐来临,在凉凉的秋意中,人们的心也在一点点变冷,再加上公司的奖金制度也在不断地变来变去,报单的价位一直往上涨,于是投单的人也越来越少,工作室变得冷冷清清。帆的脸上很少有笑容,每天催我们邀约客户,但我已无心情再去开拓业务,怕这个公司也是个短命鬼。
波仍然每天坚守在工作室,不停地打电话邀约客户。冬天,波只带了两个人去总公司考察,公司对客户最初的承诺化为泡影,大家怨声载道,演鸿也不再坐他的第三把交椅了,抽空就跑出去又做“洛河钙”。我也没信心再去一九○五室。帆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多次问我为什么不来工作室,我不能和她诉说内心的苦衷,更不能说我怕伤害人脉,公司已是摇摇欲坠,士气已失,难以起死回生。
中秋节时,她把所有投单的合作伙伴们都请回了一九○五室,大家的情绪很低落,我面对着自己直接介绍的五六个朋友,表情十分尴尬,无法向他们解释,心中满是内疚,大家都相信我才投了单,一分钱还没有挣到公司就垮台了,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们,怎么再和他们相处。心中很不好受,朋友是投奔我而来,但哪知道公司垮得这么快,我和亮量谈起健今,他反倒安慰我:“华姐,没什么,健今做不起来,再选择其他公司,总之,我们想赚钱就得做网络。”他对网络生意还是满怀信心的。帆的表现也异常沉稳,仍然鼓动大家积极发展客户,说什么马上要组织人去东北考察,我很佩服她这种随机应变临危不乱的精神,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也许,这也是我性格中隐匿的最致命的弱点。
十月,我又一次败下了阵,离开工作室那天,我和波、演鸿一起吃饭,在下渡这条市井小街。我们又走进那个闹哄哄的粥棚,点了几盘小菜,一人一瓶珠江啤酒。波还是老样子,一边喝酒一边和别人煲电话粥。我和演鸿低头吃饭,两人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一杯啤酒下肚后,演鸿说:“蔚华老师,以后咱们投小单吧,大单再不能投。”他给我讲“洛河钙”这个产品,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换个话题,也许今晚还会有个好心情。
从“健今”走出来,我们几个人各奔东西,但我始终不能忘记兰色康园的一九○五——我们亲手创办的工作室,我把那段日子记录在日记里,那里曾经储存着我的梦想和希望。在那高高的阳台上,我眺望朦胧的太阳、灰白色的天空,一幢幢数不清的群楼……苍茫的夜色中,看珠江两岸迷离的灯光,听一艘艘游轮汽笛的长鸣。这里,让我的心长了翅膀,想展翅飞翔。如今,翅膀折断了,我难以忍受这滴血的疼痛,我还能飞起来吗?离开一九○五室,我再没有回去,也再没有和我的那些伙伴见面。
广州,蓝色康园,一九○五室,你给了我一份真诚的友情,也给了我远离朋友无法再见面的尴尬,你更无情地打碎了我想在网络界成功的美梦。让我变得实际了,甚至市侩了。傍晚,当我的双脚实实在在踏上水泥路面,在蓝色康园小区周围,在一座座白色的群楼间独自徘徊或随心所欲散步时,常常情不自禁抬起头,凝望一九○五室那扇窗口,那里曾经发生的事,让我怀念留恋……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