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侠丨荠菜情思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看来春天下雪是常有的事,瑞雪兆丰年,春天的雪景别有一番情趣。今年的春天更别致,元宵节早过了,雨水也过了,已近惊蛰,往年这个时节正是河开雁来,柳条泛黄,耕牛遍地走的场景。也不知是春姑娘害羞还是雪公主与梅花有约,二月底一场中雪漫天飞舞,飘飘洒洒,瞬间让世界变的朦胧,让大地变的妖娆。踏着软软的厚厚的积雪,望着柔柔的婀娜的柳枝,不仅让人陷入冬与春的梦幻与迷离。
次日,春和景明,令人心旷神怡。走在上学的路上,枝头上一簇簇的雪团,在艳阳的感召下,知趣地消融在春风里,嘀嗒嘀嗒嘀嗒,纷纷钻入泥土中。放眼望去,远处的麦田,像一块块镶嵌在银座上的翡翠,萌动着春意。路边也有点点的绿色,从雪盖下探出头,细看,略带褐色的小叶上,顶着晶莹的水珠,一股小清新扑面而来,荠菜,是荠菜!
周末,和老公去老家看望年迈的公婆,一进家门,一股野菜的清香扑鼻而来,婆婆乐呵呵地说:“你们真是赶嘴,快来尝尝,快来尝尝!”我寻着香气追过去,惊喜地睁大双眸:“是荠菜疙瘩。好吃的荠菜疙瘩!”兴奋的我把声调提高了几度,惹得老公也寻了来。我急不可耐地挟起一筯子,放到嘴里,细细的品尝,香,真香!
除了记忆中的味道,我还吃出了海米的鲜香,豆面的香气。但我还是喜欢那种带着泥土味清新的荠菜的味道,因为从儿时起,这种味道已深入骨髓。
小时候对荠菜的印象太深了。荠菜萌动的季节,正是家中青黄不接时,篱笆上晒干的黄菜叶子(秋后的老菜帮和没长成的棵子菜),地里的野菜,就成了最好的救济。当我们熬过漫长的冬季,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时,母亲便带上三姐和我,早早地赶到田间地头挖野菜了。荠菜、雪蒿、马齿苋、灰灰菜、小蓟、拉拉蒜……种类很多,但数量不多。可能是当时地贫或是挖野菜的人太多的缘故吧!这些野菜中,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荠菜,一是它出现的最早,数量最多;二是因为它最好吃。家乡的田野里到处都生长着荠菜,初春,它并不好找,或许是它怕冷的缘故吧,刚萌动的荠菜,并无一点绿色,它像深褐色的小花,躲在颜色相近的泥土里。这时母亲便会把我们带到向阳的沟垄去挑荠菜。别看它小小的叶子,可它的根须很深很肥大,每当我找到一棵大的荠菜,它并不乖乖就范,而是极不情愿地离开土地,用它长长的有力的根须,紧紧地扒住周围的土地,每次我都用薅锄挖一个很深的坑儿,费好大劲儿才能把它完整的请出来。几天后,它那锯齿状的叶片迅速地摊开在地面上,宛如调皮的小巴掌,通身的绿色也更浓了,反倒是根须小了,挖着也省了些力气。每当挖野菜时,几岁的我乐趣并不全在荠菜上,挖一会儿就厌倦了,便在旷野中奔跑嬉戏,一会儿摘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戴在发髻,一会儿挖一棵大大的婆婆丁当键子踢,再苦再穷也泯灭不了儿时天真烂漫的心性啊!每次回到家,母亲总是把这些荠菜洗了又洗,待把它们的根洗的白白净净时,便把它们放在平屉上,撒上些玉米面,盐和葱花,拌好后用锅蒸熟,这是当时的主食,更是鲜香的美味。我在家里是老幺,吃饭比较挑剔,黄菜团子、黑黑的黏黏的白薯面饽饽、麦米粥、萝卜干我都不喜欢吃,唯独对荠菜情有独钟,每每吃相难看,狼吞虎咽,就着荠菜疙瘩也能多吃两碗稀饭,这种挚爱一直保持到现在。
回城的路上,思绪还停留在荠菜疙瘩的鲜香中,更流连在儿时挖荠菜的回忆中。透过车窗,在一片片塑料大棚的间隙中,我望见了点点绿色,我的心被这点点绿意摄了去,再也按捺不住悸动的心,急切地喊了句:“停车,停车!”还未等汽车停稳,我便拿起车上的塑料袋像燕儿似的飞向田野。老公看出了我的意图,找了把改锥紧紧跟了过来。
这时的荠菜叶小根深,叶片泛着青褐色,一丛丛一簇簇,挨挨挤挤。荠菜的样子还是小时候记忆的模样,像铺散开的小巴掌,看到这一颗颗的荠菜,就像见到儿时的玩伴一样,兴奋的蹲下身,用食指和拇指拨开松软的泥土,攥紧荠菜头猛地向上一提,连跟拔起。荠菜全身都是宝,它的根白白的,略带些茸须长短不一,最长的达十几厘米。小时候母亲常说,荠菜根最金贵了,不但能抵挡饥饿,营养还挺高哩。每当我们挖荠菜时,母亲总是唠叨不停:“你个毛头丫头小心点,别把荠菜根挖断了。”想着母亲的唠叨,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愣神的瞬间,一颗荠菜根真的拔断了。用手拔荠菜是最笨拙的方法了,不仅慢还容易折断,最好就是用小铲子,一下一棵,迅速麻利快。这时的我也没拔几棵,再看看老公,他拿着改锥一下一棵,都快装满一兜了。
一路欢笑回到家,马不停蹄的按着母亲的做法,把荠菜放在水槽里,洗了又洗,然后把洗好的荠菜放在蒸屉上,撒上一层玉米面,再放些油花、葱花、盐面,最后放了些调味的海米、松子。搅拌均匀蒸起来。望着满屋的水雾缭绕,思绪飘向远方,仿佛又见全家人坐在火炕上一起吃荠菜的情景。
挖荠菜是我每年春天热衷的事,不仅喜欢它独特的味道,也有对家人团聚的憧憬和怀念。更是我们这代人布衣蔬食的象征。在现代人的心中,荠菜不再是粮食的替代品,而是人们日益追求的绿色保健食品。它的吃法也是花样百出,不再是单一的荠菜疙瘩了,拌着吃,炒着吃、做馅吃、涮着吃……挑起几棵鲜嫩的荠菜,沾上鲜美的海天豆酱,那爽口的感觉,也称得上绝美的佳肴了。
再过些时日,荠菜就开出粉白色的小花来,让人赏心悦目。真正成了辛弃疾笔下的“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虽然不能吃了,但却给春天平添了满眼的风景,也为明年播下了希望。
荠菜,来年再见,这是我们今生永恒不变的约定!
作 者 简 介
黄梦侠,女,特教教师,笔名“兰彩依依”,唐山市乐亭县人。系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欢叙事散文,小说。喜欢用文字记录人生的经典,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感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漫步“行参菩提”与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