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英丨风吹麦浪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不知不觉,轻柔的音乐又把我带到了那个无边无际的原野。
农历五月流火的日子,布谷鸟就会声声啼唤,宣告着又一个麦熟时节的到来。金黄的麦浪在热风的吹拂下此起彼伏,如平静湖面上突然涌起的一层层波浪,目之所及,是一片灿灿的金色。每到这个时节,学校就放假,我们都要回家帮大人过麦秋。
开镰的前一天,家家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母亲会在前一天晚上烙上一盆香喷喷软乎乎的大饼,切好咸菜,煮上鸡蛋,准备好水瓶。割麦子最费体力,劳动的中途是要“打腰尖儿”的,及时补充养分,才能把活儿干下去。而父亲则拿起磨刀石,就着洗脸盆儿里的水,霍霍地磨着镰刀。每到此时,我心里就打怵 :割麦子太累了,腰酸腿疼,那个难受劲儿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我从小学四年级时便开始加入割麦子的行列了,家中无男儿,老少齐上阵,何况我是老大还要给两个妹妹做榜样呢。
天刚蒙蒙亮,我们一家就出发了。早晨还算凉爽,有重重的露水。来不及欣赏四周的景色,便开始干活了。我弯下腰左腿斜跨出一步,左手揽住麦秆,右手执镰,从麦子的根部向左图片割去,咔咔,麦子就倒在了怀里,左手顺势一揽,一抱,放在打好的“要子”上。“要子”就是捆麦子的草绳。方法是割一把麦子,将它分成两小把,再将有麦穗的两头交叉放在一起,从麦穗下方拧几下,使其扭在一起,一个麦秆要子就做成了。捆的时候把麦子拦腰拢在一起,将要子的根部两头搭在一起,依然是拧几下,掖在要子的下面,一个非常结实的麦个子就捆成了。当然,我所说的是理想状态,我捆的麦个子往往不是很结实,在搬运过程中常常有散掉的,不得不再费事重新捆一回。太阳渐渐地露出脸来了,气温也随之升高。我刚割不上半垄,腰便疼得弯不下,只好直起身来伸伸腰,伸腰的次数越多,休息的时间也越长。腰疼得像折了一样,腿也抻着筋地疼。起初大刀阔斧割麦的姿势也在不断地变换,蹲着割,一把一把地割;手也开始没劲了,感觉镰刀也钝了,开始顺着麦秆往上爬了。我多想到地头儿的树阴休息会儿啊,可看看父母早就开始割下一垄了,只好再换把锋利的镰刀,咬着牙坚持吧……
白花花的太阳毒辣辣地照在头顶,没有一丝风吹过。汗水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浑身刺痒痒的,汗水冲过眉毛,簌簌地流进眼睛里,咗得睁不开眼。麦芒尖利利的像针一般,扎得划得胳膊上全是红点子红条子,经汗水一浸,麻耶耶地疼。麦田里的细尘随着麦子的倒下飞扬起来,和着汗水涂抹在人们的脸上身上,人人一张花脸一身脏。那时我简直不知世上还有什么比割麦子更累更脏的苦役,只盼着这块田快快割完。我母亲却抹着汗水,满脸的喜悦:今年麦子长得好啊,明年再多种两亩……从母亲的话中我才深刻地体会到“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几句诗的意义。
麦子割完要及时运回家,堆成麦垛,准备脱粒。我小时候用的那种脱粒机比较落后,脱粒之前还需要铡麦子。把麦要子以上带穗的部分铡下来堆放在一起,而剩下的大部分麦秆就被放到另一处,做了麦秸子垛的最底层。我们姐妹几个抱着麦个子把它放到扬起的铡刀下,只听咔嚓一声,麦个子一分为二了,然后抱着手里剩下的那捆半截的麦秆小跑着扔在准备垛麦秸的另一处。每看到那雪亮的铡刀,我总是不寒而栗,把手缩得远远的,父母也反复叮嘱我们要小心。接下来的程序是脱粒,我的任务是接麦粒灌口袋。在麦粒出口处,接满一簸箕,再快速放一个空的继续接;那个已经满了的就灌进口袋里,灌满之后拖到远处,继续周而复始的动作。麦子脱粒完毕就直接上房晾晒了,铺得薄薄的,越是在中午日头毒辣的时候,越要上房翻晒,我光着脚丫子,学着老农的样子背着手,两只脚在麦子里趟来趟去,灼热的房顶烫得脚底直痒痒,可看着一房麦粒如金子般的铺洒着,热气中蒸腾着新麦的醇香,心里还是很惬意的。
我的生日,就在这麦收时节。据说我出生后的第二天,正赶上生产队分麦子,按人头分配,村里人都说我生下来就为自己带来了一份口粮,是个有福气的丫头。有没有福气我不知道,但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就没过过生日,正赶上收麦子,顾不上。
如今麦田的面积变得越来越小,人们都改种更有经济价值的瓜菜。即使有那么一小块地,联合收割机从田里一过,半天就把麦秋过完了。我家也有十几年不再种麦子,我也不用在麦熟来临之际打怵了。可是那田野中的挥镰收割,那麦场里的繁忙身影,总会在麦子的收获时节萦绕在我的心头。劳动是艰辛的,但劳动带来更多的却是快乐,正是这片土地赐予我们生存,赐予我们希望……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歌声悠远,是啊,风吹麦浪,曾经芬芳了我的梦乡。
作 者 简 介
李玉英,70后,唐山乐亭人,小学教师。以平和感恩之心对待生活,以平实朴素文字记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