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家有女儿一朵花（三）
家有女儿一朵花
文/金陵
三
花朵尔不是呱呱坠地，妇产科出身的伯母似乎看多了这种状 况，倒提两腿，啪啪两掌下去，响亮的哭声立刻回荡开来。
“是个千金，很漂亮。”伯母的声音和花朵尔的啼哭同时传递到朵儿妈的耳朵里。
对于刚刚经历过比死亡还难以忍受的疼痛和无边无尽的孤独挣扎，朵儿妈并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浸泡在汗水和血水中的她疲惫的闭上眼。想到孩子以后也要经历这样令人绝望的挣扎和煎熬，也要历练生命的种种考验和关卡，深深的忧虑袭上心头。
截好脐带，消毒包扎后，花朵尔被裹进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子里。举到朵尔妈的眼前。花朵尔黑亮亮的眼睛和朵尔妈对视着：“我的女儿？”朵尔妈的心脏抽动了一下，仍有不可置信的陌生感。
好了疮疤忘了痛，经过一夜的休息，朵儿妈开始欣赏她和朵尔爹共同创造的杰作，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父母眼里出西施。
朵尔妈满眼看到的都是优点：苹果脸，尖下巴，眉形淡淡，额头大大，眼睛内双，大而黑亮，鼻子小巧，嘴唇红润。尤其是花朵尔油黑可鉴的胎发，整齐有序的覆着粉润的小脸。还有花朵尔双掌可以盈握的小小身体，看似懵懂无知却灵性无限的眼睛，对着朵尔妈无限信赖无限热爱的眨巴着。
朵尔妈看得眼眶发热，如获至宝，心潮澎湃，感激涕零，在梦境里顶着蛋壳摇摇摆摆的向她走过来的娃娃现在就躺在她的面前。花朵尔似乎在向朵尔妈宣告：我来了。我来了喔。
一切幸福的获得都要经过苦难的磨练吗？！这个让朵尔妈初次体会到肉体疼痛到极点的小东西现在给予她的喜悦之情也几乎到了极点。朵尔妈喜不自禁的怀抱着花朵尔，完全忘记了身体仍然存在着的撕裂疼痛和昨天情绪的消沉。
一切崭新而明媚，像花朵尔初生的眸光。
她是那么小，小的只能容纳在朵尔妈的臂弯里。她是那么柔弱，柔弱的要用整个胸膛和双臂把她包裹着，花瓣一样柔弱，羽毛一样单薄。对于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防卫能力。
当她嘴唇四处撮动着。小小的嘴巴含住了朵尔妈早已准备好乳汁的乳房，眼睛无限信任的盯视着朵尔妈的眼睛，无师自通的吸咂着，朵儿妈的身体整个的战栗了。这种战栗就像蜜蜂采吸花蕊，那么甜蜜和深沉，那么出其不意和斩钉截铁，从乳腺深处喷涌出来的汁水就像她内心喷涌而出的母爱，完完全全的把她洗礼了。
身体上的脐带剪断了，灵魂上的脐带从此栓系。这种幸福的充盈让朵尔妈空旷的身体几乎飞翔起来。
与经历过的痛苦相比，朵尔妈知道，如果再来一遍，她还是愿意承受。
花朵尔这条漏网之鱼就此作为生活的主角俨然登场。
似乎为了宣告自己的胜利登场，也或许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不适，第一天夜里，花朵尔以哇哇啼哭来表现自己的存在，第二天依然啼哭不止。抱着哄，拍着哄，摇着哄，晃着哄，全不买账。被啼哭声折腾的心烦意乱的朵尔妈质问朵尔爹：你小时候是不是个夜啼郎，咱女儿遗传了你的基因。
朵尔爹一脸无辜：“闺女应该随娘吧。哪能单方面遗传老爹的基因。”
朵尔妈白眼。
俩爹妈在朵尔奶奶的提示下方醍醐灌顶：“生的晚上那么冷。孩子是不是感冒了？”朵尔爹颠颠的跑到村卫生室拿小儿感冒颗粒喂服，这下可好。花朵尔接连睡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朵尔妈的乳汁开始分泌，朵尔妈托着饱胀的双乳哀怨的观察着花朵尔的动静：“小东西，你不饿吗？你老妈我要胀死了，怎么还不醒呢？”花朵尔却梦入佳境，弯目闭合，雷打不动，酣睡如泥。睫毛长而微翘，嘴唇小而红润，间或微微一笑，笑的无知无觉。朵尔妈看得如痴如醉，心旷神怡，虽有一丝哀怨，难挡满腔怜爱。
憋涨的厉害了，只好动用搜奶器。待到花朵尔醒来，奶水回去了大半。饿了的花朵尔嘴唇左右贴蹭，喉咙轻轻哼吟，像只四处觅食的猫咪，又像一只小巧美丽的狐狸，急吼吼衔住乳头，无师自通的吸咂起来。
做母亲也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本能。开始是朵尔奶奶为花朵尔换尿布，花朵尔在打开的被子里冻得双手扣在胸前，双腿蜷缩，小身子抖抖索索。朵尔妈心疼花朵尔受冻，练习了两次，笨拙的手爪子居然也能小心翼翼飞快灵巧的为花朵尔换尿布，擦屁股，裹被子了。她开始学习辨认大便的颜色形状判断花朵尔的身体状况，从花朵尔的情绪中倾听需要和关怀。
花朵尔的主要任务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小猪一样的快乐生长。十来天便睁开眼睛对着朵尔妈安静的微笑，二十多天能够在引逗中微笑着呵呵发声。三十多天就可以和朵尔妈嗯嗯回应。
每天都在长胖长大，朵尔妈惊奇的看到花朵尔几乎伴随着吃奶的速度在成长。大大的眼睛挤成了月牙儿，尖下巴丰满成双下巴，脸蛋饱胀到几乎吹弹的破。
因为奶水的不足，吃奶的时间长的让朵尔妈无法忍受，有几次朵尔妈强行拔出了疼痛的乳头，花朵尔一副饿极了的模样，脸颊左右寻觅，眼里满是觅食的渴望，朵尔妈心疼不已，忍着乳头被撮裂的痛再次塞进花朵尔的嘴巴。
每天晚上要喂五六次奶，每次时间漫长无比，晚上气温很低，朵尔妈和衣半坐，裸露胸口，花朵尔埋首胸前，埋头苦吃，吃得倦了，含着乳头便睡了，乳头在睡意朦胧中即将脱离嘴巴，立刻醒觉，再次卷进嘴里苦吃。朵尔妈为了将就朵尔的舒适度，常常挺的腰椎酸软，肩胛僵硬，每每有苦不堪言之慨，垂首看到朵尔梦境里恬然一笑，顿时魂飞魄散，苦意全消。万千缱绻都化成眼底柔情，只恨不得全身化成汁水，以解女儿不足之苦。
朵尔妈在乳汁最匮乏的时候，也不肯让花朵尔食用奶粉，在她固执的脑袋瓜里，只有母乳是孩子最好的食品，孩子的吸取是最好的催乳剂。所以她一直忍痛到四个多月，爱心终于饱满了乳汁，花朵尔才完全能够大朵快颐。
农村风俗，坐月子必须在婆家。
花朵尔十七天，突然有不速之客叩门。原来是门前院外的尿布引来了村里的计生专干：“你们有准生证吗？”
朵尔妈莫名其妙：“我们是第一胎，要准生证干什么？”
计生专干摇头：“没有准生证就属于计划外怀孕，就得交纳计划生育抚养费，这两天上面来检查，你们赶快带孩子躲躲吧，否则罚金很厉害的。”
朵尔的爷爷奶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被计生专干唬的一愣一愣。
那就赶快找地方避避风头吧。如此一来，找到了已经放假的学校体育器材办公室。朵尔爹必须上班，又要管理家里的鸡群，分身乏术。收拾办公室的任务落在了朵尔的爷爷奶奶身上。
而朵尔的爷爷偏偏是个粗心的人。窗户的玻璃烂了几块，他用白纸糊上，感觉很严实也很透亮。
朵尔妈看着朵尔奶奶擦抹收拾忙忙碌碌的身影，自己只能抱着孩子在床上躺着，心里实在有些歉然。
于是不习惯被人照料的朵尔妈催促他们回去，因为家里也有事务要忙。朵尔妈顺嘴还说：晚做一会饭也没事，她现在感觉不到饿。
然后朵尔的爷爷奶奶回去了，怕被人发现里面住人，顺便反锁了房门。
（未完待续）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