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皂荚树下(九)
皂荚树下
文/灵璧石秀
(九)
胡诚子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了,此时的他头疼欲裂,喉咙里好像正在向外面喷火。胡诚子艰难地睁开眼睛,猛地看见小莲正坐在自己身畔一边穿衣服一边哭。胡诚子吓懵了,他努力地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但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记忆在灌进去最后一口烧酒的那一刻,已经成了一片空白。胡诚子用胳膊肘儿支撑起身体,他刚想起床,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王婶一把拽住了衣服领子。
胡诚子被王婶拖拽着走出小房子,突如其来的清新空气,让他清醒了一些。但是,面对王婶的呼天抢地与乡亲们的指指点点,胡诚子复又迷惑了。乡亲们群情激愤,胡诚子百口莫辩。尤其是当胡诚子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我奶奶的那道犀利的目光时,就更加地不知所措了。他只能选择离开,选择迅速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老街上的人们,该怎样面对小莲,该怎样面对我的小姑?
胡诚子走了,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不明不白。
回到部队上,胡诚子好几次提笔给我小姑写信,但是刚起头儿就不知道该如何写下去。信纸撕了一张又一张,以前从不抽烟的胡诚子现在却整宿整宿地沉迷在烟草味儿之中,不能自拔。
王婶带着小莲来了,胡诚子很诧异,他弄不明白,从没出过远门的王婶和小莲,是如何找到部队上来的?尤其是看见小莲隆起的腹部时,胡诚子更加诧异了。他努力地回想醉酒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应该有一瓣馨香缠绵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吗?那个晚上,应该有一个娇羞的胴体颤巍巍地倚在自己的臂弯里吗?那个晚上,应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地纷至沓来吗?胡诚子越想越乱,想到最后,他给那个晚上定性为,自己在醉酒的状态下真地做了一桩糊涂的事情。
王婶来到部队上,她一不哭二不闹,只是默默地把胡诚子的衣物与被褥全部清洗了一遍,然后就拉着小莲去拜访部队上的领导。部队上的领导对这个满脸带笑、手脚勤快的王婶特别有好感,所以不到几日,那个盖着红戳的介绍信,就到了王婶手上。
王婶拿着那张带有红戳的介绍信和小莲一起回老街去了。临行前她对胡诚子扬了扬手中的介绍信,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王婶的笑容,胡诚子突觉有阵阵寒意袭来,他不敢想象我小姑看见那张介绍信时会有一番怎样的锥心疼痛。
不出胡诚子所料,当那张介绍信随着王婶与小莲出现在老街上的时候,我小姑悲痛欲绝。原来小姑还只是心存疑惑,但是现在看来胡诚子与小莲之间应该已经有笃定的事实了。小姑变得沉默起来,她开始封闭自己,不与任何人说话,只是整日对着后院内的那棵皂荚树发呆。有一天夜里,我从睡梦中醒来,猛然发现我小姑不见了。我赤脚跑进后院中,看见小姑正拿着一根绳子扔向皂荚树的枝丫间,我大喊起来,我的喊声惊动了全家人。我的父亲冲上前去一把夺掉小姑手中的绳子,奶奶抱着小姑默默地流眼泪,爷爷在一边唉声叹气。小姑倚在奶奶的怀里,精神恍惚,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看着小姑日渐憔悴,爷爷让我的父亲把小姑送到了远嫁他乡的我的姑奶那儿。后来我听见爷爷告诉奶奶,说我小姑在我姑奶悉心地呵护下,已经慢慢变得开朗起来,已经愿意和别人交流,但是她却始终拒谈自己的婚事。其实,我小姑不只是那时候拒谈自己的婚事,而是一直到我出嫁的时候,她仍然是孑然一身(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自从王婶和小莲离开部队以后,胡诚子就整日活在自责当中,他越自责就越不敢给我小姑写信,他越自责就越不敢回到老街上。小莲分娩的时候,他没有回来;孩子现在已经好几岁了,他仍然没有回来过。
这年冬季,胡诚子所在的部队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求部队抽调精壮士兵去东北戍边,胡诚子第一个报了名。也就是在这一年冬季,胡诚子在执行任务中迷了路,等他在皑皑白雪中好不容易回到宿营地的时候,他的十根脚趾被冻坏了五根。
胡诚子在部队医院住了几个月,等他的伤口完全恢复之后,就离开了部队,回到了老街上。
胡诚子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在他经过自己那片桃林的时候,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在桃林内玩耍。这个小男孩皮肤白皙,眼窝深陷,眼珠子漆黑有神,头发自然卷曲,胡诚子暗暗称奇,他想不出为何老街上会有一个维吾尔族的小孩子。在部队上,胡诚子有一个维吾尔族战友,所以刚见到这个小孩的长相,胡诚子就能断定这个小孩是维吾尔族。
那个小孩看见胡诚子正在凝视着他,就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你从哪儿来?”
胡诚子见他可爱,于是也学着小孩的腔调问:“你是谁?你从哪儿来?”
那个小孩子说:“我是念念,这片桃林是我家的,我的母亲叫小莲,我的父亲是军人,他叫胡诚子。”
乍闻此言,胡诚子顿如五雷轰顶。他趔趔趄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那个小孩看见胡诚子差一点摔倒,就赶紧扶住胡诚子,然后拉着胡诚子的手,向老街上走去。
胡诚子和念念刚走进家门,就看到了正在灶上忙活的小莲,但是在灶下添柴的,却是一张胡诚子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未完,待续。图片来自百度】
灵璧石秀,原名胡瑰丽,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