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追寻

学校有个走廊，是个清净洁白之地。

由于四面无墙，风很容易在其间蹿游，像一个风箱，有着瓷白偏黄的地板，白粉漆的伴有尘屑剥落的天花板与栏杆。一侧对应着相同的走廊，相距约有三十米，另一侧面向被切割的青山，不论向哪一侧望去，都是满眼莹蓝，天空高远，阳光正好。

青山与楼等高，所能看到的那一面是它的创伤之处。施工的人将它从这里切开，运走它的一部分身体，留下一点点可怜的灵魂。可这灵魂是否真的留下了？我可不能确定。我猜想，灵魂之间是可以无形相吸引的。一切生命都有灵魂。每当我走过这条廊道，都能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草木厮磨之声，还有鸟蝉间或一鸣，有时是长鸣不绝。阳光也常能照射到这一坡。于是，我推测，这青山的灵魂是依然在的。

这青山的灵魂若是不在，我便不会常常受它吸引而望向它，望着它草土交杂的极陡的坡面上一点点生命的痕迹。蜜蜂弹跳着悬浮于茂草之间，麻雀从这一角向那一头冲刺飞跃。最重要的是，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阳光。它总是博爱地洒落在一切表面之上，泥土，野花；它洒在一切色彩之上，青葱，蔚蓝。它洒在蔚蓝的天空与大块的浮云之上，那是最美的时刻。一架飞机远远地划过天空留下一条长形的云，像一颗流星飞过，带走了它的身子，留下了一点灵魂。

那么这座青山到底还有没有灵魂呢？我忽然想到。也许它从来就不曾活过，并不具有灵魂，但它既然蔚然存在于这里，又怎么会不曾活过呢?

怎样才能算活过？发生，发展，然后消失？也许是这样吧。可青山它不会消失，永远都不会，即使消失了形态，它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它会变成一片河滩，或是深海的海底；它的每一部分若是分散开去，会变成世界各地的任何一个实体的一部分。

可是人死以后，怎样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没有，没有方法与道路。大脑一旦死去，灵魂便不复存在。而青山的灵魂依然存在，在它所承载的一切生命之中，花，野草，嗡嗡叫个不停的蜜蜂。青山之灵魂，早已超出了永恒的维度，它不需要大脑这样的器官来承载在，它承载一切，承载大脑，以及大脑所不能触及的，真理。

可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有一样东西，它造就了青山的灵魂：阳光。青山的灵魂承载人类大脑之灵魂，但阳光，更甚一步。它给以青山灵魂，它给以它承载生命与美的能力，它才是万物之源头，是一切谜团所在之处。

“所以，阳光······”我转头眺望远方的山峦，那里有层层涟漪般的青山俯卧天地一线之间，苍蓝的天空因阳光的照射更具活力。不远处有鸟鸣，风鼓，漫雾浮游于空气之上，所有无形的东西都漂浮在一派金碧辉煌的阳光之中。

“所以，阳光才是最美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所看到的美不是美之所在，真正的美不在灵魂，而在灵魂之源头，在人心底的那一抹清净洁白，像纳木错冰冷的湖面所倒映的雪天之景，闪烁着阳光最本身的面目。

姚佳怡

2018.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