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说“粗”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完全可凭照姿看粗野度)
口粗,已经怠慢了吃喝,也就不敢再言语举止动粗了。人粗一点可以原谅,粗多了,就十恶不赦了。
说 “粗”
文 ‖ 张亚凌
我是个“口粗”的人,粗到让自己都脸红,粗到对不起所有入口下喉的吃喝。
就说喝吧。
“尝尝,这茶,一丁点近一千块,绝对不一样!”主人说着就将茶杯递了过来。其实我很为难:不喝,对不起茶叶的牺牲,喝吧,更辜负了茶叶。对我来说,喝仅仅是为了解渴,喝什么都一样。关键是,别人请我喝了很多次茶,说是不同的好茶,说着不同的好,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陶醉,可我就只喝出了相同的味儿——茶味。
“不是稀客贵客,我这套茶具是不亮相的!”主人说时一脸给足我面子的豪气,“你握在手里感觉感觉,这种精致上乘的茶具,泡的茶都不一样……”主人很殷勤地给我递过来,同时递过来的还有满脸希求得到肯定的热望。我是双手接过的,如此金贵,毛手毛脚的我有个闪失不就糟糕了?握在手里,像玉般温润?没有啊。用瓢用碗用茶杯喝茶有区别吗?
“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的区别其实是耳朵的区别,鉴别茶具优劣怎能依赖我粗俗的嘴巴?除非好茶具能将树叶泡成琼浆,普通茶具会使上等茶叶沦为污水,否则,在我都一样。
(毫无优雅可言,山野之至)
再说说吃。
我的口粗自己无所谓,却曾让母亲很没面子。母亲带着我走亲戚,七姨姨八姑姑孩子都不少。饭桌上,人家孩子爱弹嫌会挑剔:
有点咸,不好吃,那个孩子说。甜了甜了,我不吃。这个孩子说。我想吃油酥的,不吃这,干硬干硬不好吃,另一个说……
别的家长征求意见般看着我,我一脸没感觉。母亲总会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孩子口粗,不管那些。那神情,好像此刻我的不挑食给她丢了脸一样。就有家长说,这娃好养啊。表情里丝毫没有对小孩子的疼惜,似乎我见风就长沾雨就冒。
(一直不曾辜负“女汉子”这个词)
后来,到了单位,出去聚餐。贴心而殷勤的男同事总会问谁有啥忌口的。别人也总会说点什么,轮到我,总是一脸霸气以摇头作答,以至于他们调侃道,这样的媳妇好养活。
在我,吃就是为了不饿,让我为了吃一顿饭等半个钟头,都是十足的摧残,自然更不会跑着找美食了。
说来好笑,还发生了一件让人不好意思的事:曾有一读者联系并找到我,说看我的文章很有情趣,想请我喝咖啡,好好聊聊文学。我说,喝白开水聊文学更好,不影响不稀释说话的氛围。读者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这么粗线条?文字是假的?
(粗野的站姿)
整体上我属于只讲吃饱穿暖的粗线条,也只敢在吃喝上是粗线条,因为我固执地坚信:蠢笨如我这样的人,智力有限,精力更不是无穷无尽的。而粗细皆有定数,断然难以做到面面俱细,倘使想面面俱细,其中一定有打折或做作的成分,——我是万万不愿意在某些方面偷懒打折的。
在我,已经口粗怠慢了吃喝,也就不敢再言语举止动粗了。人粗一点可以原谅,粗多了,就十恶不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