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底深渊,也是前程万里

公元1453年,土耳其苏丹的乌尔班大炮日夜轰鸣,一口口撕咬着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西岸的君士坦丁堡。

君士坦丁堡军民望穿了秋水,从西面来的援军却迟迟不到。

东罗马帝国寡不敌众,弹尽粮绝,城堡最后被陷,延续了上千年的拜占庭帝国至此灭亡。

对于中世纪的西方基督文明来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拜占庭帝国是古罗马文化“长达千年的车辙,虽有过辉煌,但还是终于像烈日下的水渍一样蒸发了”。

不仅是精神世界的殒落,让西方人更绝望的是,通往东方的道路,被土耳其人全部占领了。

和中国、波斯、印度、暹罗的贸易之路被隔断,欧洲人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他们将目光转向波涛汹涌的大洋。

按照当时的条件,远洋航行有着极大的风险。

无法精准地测算经纬度,木制船身经不起海浪的冲刷,食物的储存技术不足,船上的生活条件非常恶劣。

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在商业利益和政治诉求的驱使下,掀起了持续三个多世纪的地理大发现。

四十年后,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

新大陆的财富和土地为西方后续的工业发展奠定了基础,世界的格局因此发生剧变。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让欧洲人跌入万丈深渊,不得不拼死一搏,从而进入了航海时代,站在了时代的风口。

绝望里往往能孕育出新的希望,这正是命运的吊诡之处。

昨天跟一位朋友打电话,问起近况,回答说,感觉到了最艰难的时候,就快熬不下去了。

我安慰他,已经是最困难了,再坚持一下,事情便会变好,就好比你在谷底,不能再低了,往前走,肯定就是上坡路了啊。

他哈哈大笑,快乐地干了这碗浓郁的鸡汤。

木心在《素履之往》写道,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这句话的本意是一种戏虐和反讽,充满着辩证,无底深渊和前程万里,本就是见仁见智,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比如,一位少年决心投身电竞,对于志在清华北大的父母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不料孩子如鱼得水,拿到了英雄联盟的全国冠军。

父母眼中的深渊,孩子却走出了辉煌。

但世人更容易将这句话解读成一种激昂和磅礴,在没有退路时,纵身一跃,放手一搏,说不定便能绝处逢生。

作为乐天派的我,也愿意“断章取义”,去接受它的字面意思。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已经身处深渊,事情大概率不会再坏了,再往后的每一步,都是拾级而上,一直到前程万里,豁然开朗。

但若是云雾遮眼,心如枯木,甘心瘫倒在深渊里,那便永远是无尽深渊了。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说的便是我们是否有坚持下去的自驱力。

我们不愿沉沦,心怀希望,便真的可以走出深渊,迎来光明。

苏东坡在短文《论苦与乐》说,乐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时心尔。

意思是,羡慕那些看上去快乐的事,畏惧那些你以为苦难的事,这都是还未遇到乐事和苦事时的心情而已。

实际上,开心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令人愉悦,同样,最坏的结果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

令狐冲带着天下英雄去少林寺救圣姑,路上被武当掌门拦住比武。

赢了便让路,输了就得原路返回。

武当掌门的太极剑连绵不绝,一个圈套一圈,无懈可击。

令狐冲拼着一条胳膊不要了,一剑刺向最凶险的光圈中心,那正是对手的破绽,最薄弱之处。

我们以为的深渊,或许只是临渊时心魔悸动,望而生畏。

真碰上了,避无可避,横下心豁出去,其实也不过如此。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很多时候,看似绝望,山穷水尽,其实柳暗花明,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咬牙坚持,熬过最黑暗的时光,迎来的便是璀璨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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