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四十二)
昨天晚上的散步,我有意改变了一下路线:我打算绕道三球仪,然后直朝南上吕公路,再一路向西溜达。
我走到三球仪跟前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光线模糊得已经看不见车牌了。路灯还没有开,街道上车来车往人流不断,听得到“嘟嘟嘟”的声音,看不打清影子。
我刚过热热闹闹的象棋摊子,就见一群拖着铁掀的工人师傅们一溜带串地朝三球仪西北角集中。他们一群人大概有八九个到十个左右,可能是体力活干得实在是困乏了,走路动摇西摆的,就像身体是用零件兑起来的,而卯榫已经松动,几乎要散架的样子:铁掀在手里拖着,在路面上磨出刺耳的声音,“呲哩呲啦”地闹起一阵轰乱。
一个个头在一米八五,穿白体恤暗色裤子的小伙子,站在路中间,手里高举着手机对着那群人喊着:“快点,快点,咱们拍个照,就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这是负责修路的,现在还在修建三球仪底座及周围部分。路已经部分开通,路面上还这里那里摆放着标志墩儿,弄得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不得不蛇形逶迤前行。
印象中修路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没有结束,搞得人简直神经末梢疼。不是特别有事儿的时候,都不太上街了:这里堵,那里堵;这里挖,那里挖。你不知道走到哪里,忽然就成了断头路,你不得不折回去绕一大圈儿。
我那次七月份去图书馆借书,溜达回来的。本来直穿三球仪就过来了,很近便。可是那段时间没注意,那里给堵死了:站在街道东边,隔着挡板只能望着西边兴叹。
头顶的太阳像个木炭火盆,还好得顶着这个火盆沿路找哪里有个行人通口过去。——我一路朝北一直到了饮食街那里,有一个小通口,壕沟垫了一下,仅可以过行人非机动车。这么一绕,我走出去了两站多路。所以,我几乎不太进街里头了,偶尔也是走确定没有修路的街道。
那群工人师傅抖抖索索地排成一个扭七歪八的两排队形,有的在整理凌乱的头发,有的抻拽长长短短的衣服角角,有点在提高高低低的裤子。还有一个落在了后面,急急火火地从三球仪底座处歪歪扭扭地跑向那两排队伍,迅速把自己像创可贴一样贴在了第一排左边上。
白体恤作了半分钟的总结还是训话,师傅们才“哗”地一声散开,各自向家奔去。
一个大爷骑着电动车从三球仪驰过,大妈坐在后面,怀里抱着孙子。大妈应该是一个开朗爱热闹性格的人,把自己定定地贴在车座上,嘴里还清唱着秦腔戏。虽然只是飘进耳朵的几句戏词,但有腔有调的,看来是个老戏骨。
南院门广场的广场舞应该是被叫停了,朦胧的灯光下,小孩子们在欢快地玩闹。倒是十字西南角那里响起了震耳的音乐声。——广场舞挪动了那个小三角地带。
你看广场舞这热情,多么高涨。中国人干工作的积极性如果有跳广场舞这热情,社会主义昨天下午都实现了。
有几个青年男子,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那里特别夸张特别疯狂的扭摆,就像煮毛豆吃多了,堆在肚子里无法消化一样。
在广场舞的旁边,是一个卖鞋的夜摊:人家带着灯,照出一片明亮。鞋新灿灿的,摆在带来的折叠架上,远处看去,以为进了专卖店。
我走近一看,嚯嚯嚯,原来是两个年轻小伙儿在卖鞋,一边停着他们的坐骑——一辆银灰色奔驰。
敢情他俩是下午就拉了一车鞋来出摊儿的。这谱儿,也摆的太开了吧?
我转上吕公路人行步道的时候,华灯绽放。高远的天空干净的就像是有人给端了一盆清亮洁净的凉水。月亮就像是有人往水盆里扔了一牙切得很秀气的白皮香瓜,星星稀稀疏疏地像给人撒出去的一把芝麻粒儿,哆哆嗦嗦地在四周围忽闪着。这样的夜景,我散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如此明静!
今天人行步道上唱歌的几个地方都显得比较乱,吵得厉害。主要是在那里拿着话筒唱的人太差劲了,跑调不说,声音完全就不是在唱歌,还不如说是在街头吵架。其实吧,公众场合唱歌这事情,唱的好了当然好,让散步的人可以享受一下。唱的不好也无所谓,只是不要太吵了。很多唱歌的,就像乡村大哥参加摔跤活动,耍的就是浑身的蛮力气,技巧简直一点没有。他们的声音放得特别大,互相之间好像在较劲儿:你声音大,我要更大。你60分贝,我80分贝。
我这一路走得比较快,几乎是很快的穿行而过。赶快到了西河岸,朝北边走了一截儿。
河堤上清凉了许多,虽然有影影绰绰的人群不时擦肩而过,但比步道清静多了。
在北边球场处,遇到了一个同行夫妇。他们所在学校,已经被划归西安高新区托管了。看上去 ,他们对自己现在的被托管状态很满意。
“以前是每个月1500块钱的奖励基金,现在是2300。按照你所代课时分配,好一点儿的一个月可以领到7-8000,一般的也就2-300。”他们说。
你看,同样是干着一样的工作,因为当地政策不同,差异就这么明显。在房价“呼呼呼”往上窜的今天,现实生活已经逼得你各种还贷,有人还在跟你讲精神,这不是新时代的阿Q是什么?
更好笑的是,很多教育专家都在高谈阔论地指点教育。你看他们的点子,无不“高大上全”,用来做宣传吸引眼球太合适不过了。可是,他们恰恰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做教育,最重要的是搞好人的工作。这个人,当然首先是教师队伍,尊重他们的劳动,尊重他们的人格,尊重他们的精神,当然还有尊重他们的劳动所得。
我其实挺瞧不起那些没站过讲台,但特喜欢坐在台子上像野地里刮山风一样鼓吹自己的所谓教育理论的人的:你连水都没摸过,还要给人讲游泳的技巧,理论还老婆的裹脚又臭又长的。
在所有的发展之中,教育是最应该小心翼翼逐渐进行的,包括课改,怎么可以今天一个“黄冈模式”,明天一个“杨思精神”,再又一个“杜郎口范本”。到今天,这些模式、精神、范本都被推倒了,请问当初大嘴鼓吹的专家们,作何解释呢?
实践证明:不尊重教育规律,不尊重教师工作自主能力的炒作,都是瞎折腾。而拿学生来做试验品的行径,本质上比犯罪还恶劣。
有很多学校现在所谓的搞教育,还不如说是在搞宣传。最实在事情的精力远不及搞宣传,他们已经可怕到了每天必须推出一个可宣传的亮点。请问,学校工作嘛,除了教学研讨、课堂授课,还有哪些东西算得上是值得宣传的亮点呢?安全是常规工作,卫生也是常规工作,就包括听课评课也是常规工作,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懂“亮点”这个词的意思,还是没屁硬挤。
我还真见过有学校把新开了一个部室,启动了一个兴趣小组等等作为自己的“亮点”用美篇宣传的。——我简直都想呕吐。
都是站过二十多年讲台的,我们就此谈论的比较多。回来的时候,我们边溜达边交谈,感觉把教育搞成军事化、集团化,其实挺畸形的:教育本来就应该是充分挖机培养各个孩子的想象能力、创造能力、动手能力,要的是百花齐放,要整齐划一是在干什么呢?
同事说,他想到了龚自珍的文章《病梅馆记》。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快开学了,我们的交流,随是晚上在野地里说的疯话,但也还真的是发乎心底里的。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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