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微澜:金山夜话 20151022
林海微澜:金山夜话 20151022
(续:紫黄文化--漫话收藏)
说红
红的分法有很多种。简单地理解,常见的红,不外乎土红,鲜红,粉红,猩红(血红)等。如今风头正盛的中国红,指的就是鲜红,比如每个中国人都认得的五星红旗,就是个众所周知的鲜红的例子。
中国人很喜欢红色,图的是个吉利与喜庆。喜事,就是红事。千百年流传下来沉淀而成的文化,中国的红,潜移默化。从富有四海一统天下的真龙天子,到起早贪黑衣食无着的碌碌草民,前者有高耸的红墙,硕大的灯笼---红色的;后者再不济也得拼凑一副红色的对联,红色的窗花,装点出一个红色的婚礼。阶级斗争岁月之文学文字夸张下的最贫苦,尚有一根红头绳。每年正月,春回大地,从红色的春联开始。爆竹一声旧岁除,告别旧岁的,是红色的爆竹。中国的红,就是这么一个“溥天之下,莫非红土,率土之滨,莫非红人”。
其实仔细分辨一回的话,这地道的中国“红”,似乎有些古今不尽相同的。
因为同是一个中国,海峡这边的中国“红”,叫做五星红旗的鲜红;海峡那边的中国“红”,叫做青天白日满地红,简单地说,叫做土红。鲜红与土红,哪一个更“中国”?
惴惴然地做了一回考证,了解如下:
最早的“红”,由茜草的根做染料所成,有诗为证: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yin du,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这来自春秋之前的《诗经》记录中的“茹藘”,就是茜草。
再来一个:
东门之墠shan, 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诗经。国风。郑风。东门之墠》)
茹藘,茜草之别称,茜草又名血茜草,分布在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根部可做绛红色染料。
这是迄今为止可以考证到的中国历史上最早使用的红色染料。这个时候的红,不是鲜红。
自然的就有了下一个待考:鲜红究竟是何时开始风靡九州方圆的?
历史学家考证出来的结果是:西汉年代通西域(著名的历史人物有张骞),于是西域番邦的红花作为舶来品堂而皇之地登陆遥远的东土。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从古到今,进口的比本地的来得稀罕。于是西域的红花因为能够染出茜草所无法企及的“鲜红”而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占领了“红”的最高峰。红花所染的红,叫做鲜红。也就是如今的中国红。
红的历史,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红花是地地道道的进口品种。如今富贵萦绕的红木,何尝不是如此?
红木之名从何而来?众说纷纭。
不过这红木在不同地域有不同的称呼,却是不争之历史事实。且追本溯源,从头开始。
江浙也好,京畿直隶也好,通称“红木”的,在源头的广东,叫做“酸枝”。
这个“源头”一说,不是指广东出产酸枝。历史上地道的酸枝,产自中南半岛,从前叫做南洋的。只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南洋风物往往先汇聚广东,然后北上中土。所以广东是这“红木”的聚处。广东地方谚语:出处不如聚处。南洋出“红木”,广东是聚处。所以说,天下红木看广东。从前如此。
江浙直隶的“红木”,在得地利之便的广东叫做“酸枝”,原因很简单直接:这木材外表色泽坳黑,剖开后颜色有变:从最初的橙黄渐渐变深沉,有的紫赤,有的黑红,有的橙红,不一而足。而千篇一律的在开料时酸气逼人。于是得名“酸枝”。反到是北上以后,当地的用家或用户往往只看外表的“红”,于是得名“红木”。不分辩。
在源头的广东,历史上到是多了一点讲究,比如说:
颜色浅的,叫做白枝。
深些的红,叫做红枝。
更深些,叫做大红酸枝。
再进一步,叫做油枝。
广东历史上的这个分法,如今已经日渐式微了。
好比江浙直隶在历史上认可的红木,也是“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于是把现如今所用的“红木”,统统在前面加上一个“新”字。从前的,自然也就成了“老红木”了。
至于这新与老的“红木”是否一脉相承,行内上了岁数的旧人也未必众口一词。一个大致的说法是:新红木普遍的要比老红木来得硬朗,原因?“丝儿顺”。简单地理解,新红木的木纤维排列方向性更好,更齐整,所以密度更高,质地更硬。于是,也就更容易开裂。因为至刚则不柔,这“性儿”自然也就更大些。
所以这红木的红,也是一个历史变迁的累积,前后有不同。
而2001年红木国标的出台,把传统的各式硬木,统统都终结在一个大一统的旗帜下,于是从紫檀开始,花梨鸡翅,乌木柿木,统统都算做红木。如今的红木,有更广阔的内容与包容。
这其中,有传统,也有不那么传统的新硬木。反正头上的帽子都是一色的红。尽管夹杂其中的有独树一帜的黄花梨,怎么说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红字可以一而足。
约定俗成,是为传统。至于这传统是否合理,是否公平, 是否科学?话分两头。
这个“红”字的解读,也无非是一个混沌中的相对区分,一个过程,不断变化中。
(黄花梨纹理之拳曲)
(紫檀纹理之明灭:上海博物馆藏紫檀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