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女湘

再生的故事很多，但是最奇怪的莫过于女湘。女湘姓金，生下来就能记住前生的事。她前世是个男子，生在一个读书人的家中，我们暂且叫他湘生。湘生从小胸口就有根横着生长的骨头。一个道士看到说：“这是情骨，我能改变，如若不然，就会历尽苦痛。”湘生的父母很生气，把道士赶走了。

长大后，湘生并不是很聪明，和别人不同之处就是多愁善感，看到月缺花残，凄风冷雨就会落泪。还经常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对女孩子从来没有想法。他曾经说：“我不幸生为男子，一生不做他想，只求来世能托生为女儿身。”

他家院子里有棵海棠树，湘生对海棠特别爱护，搭建了棚子替它遮风挡雨。曾经在树下开玩笑说：“你如果枯萎，我就给你殉葬。”

只要花瓣飘落，他一定落泪祈祷，然后小病一场，一年中要病好几次。父母以为是花妖作祟，就把海棠树伐倒了。湘生痛哭一场，气绝而亡。

他刚死的时候，魂魄离体，茫然无所依。忽然看到彩霞满天，溪谷绚丽如同铺了锦绣。两个女子在路边等候，把他迎接到一个大宅院中。宅子里脂粉飘香，钗光环照。数位女子簇拥着一个贵妇，服饰像古代的王妃。贵妇说了几句话，湘生没有听懂，茫然看向旁边的侍女。一个侍女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小声说道：“夫人问你呢！”湘生张皇失措，不知所对，众女子都大笑起来。

夫人笑道：“君候怎么痴呆到这种程度。”说完挥手示意，侍女们把湘生领到东面的房间，到了卧室，床榻摆设都很讲究。众人又推进来一个女子，然后哄然而散。女子和湘生并排坐在床边，湘生把身子侧过去不理不睬。女子把他推远些，脱了外衣进被子里躺下。湘生这才端过灯来看了看她，女子脸色有些发红，翻个身面朝里侧卧。湘生给她把被子盖严实，然后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东方发白的时候，女子起身，问道：“郎君相貌堂堂，为何没有男子气概？”湘生说：“我也好色，但不在床第之间。”女子微笑着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在湘生衣襟上，变成了一朵海棠花。

湘生很惊奇，女子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你最喜欢的海棠树啊！感念你和我同死，愿意生生世世陪伴你！”这时，夫人召见，侍女们挥动绣帕，无数花朵在空中飞舞，落到湘生的衣襟上不再掉落。接着一股暖风把他吹起，像一片落叶随风飘舞，遇到一棵树的时候身子和树融为一体，转生成为一棵海棠。旁边有棵桃树，就是昨夜同床的女子托生。

他们生在某乡绅家的花园中，朱栏白砌，苔径横斜，周围环绕着矮墙，矮墙上有个小门通往乡绅的住宅。每当月明风轻，湘生和女子的魂魄就离开树的本体在花园中嬉戏，其他花树姊妹也一起玩耍，非常快乐。

没多久，桃树开花了。乡绅有个女儿叫雪燕，非常美丽，她带着婢女来花园游玩，和婢女们折下桃花插在头发上。看到海棠后，雪燕说：“海棠为什么还没开花？”湘生非常喜欢雪燕，打算第二天就开花。女子劝阻道：“郎君的花期在半月以后，违背节令开花，会损伤寿命。”湘生不听，第二天就开花了。但是雪燕没有来，花谢后，湘生再开一次，这样做了三次，才等到雪燕。雪燕看到海棠开花很高兴，折下几支拿回去插到瓶子里，湘生也很高兴。

第二天，乡绅请客，花园里的精灵听说后都来对湘生表示哀悼。不一会儿，车马萧萧，宾客云集，酒气熏腾，湘生无法忍耐。傍晚，客人们纷纷来折海棠花，然后离去。到了夜间，风声乍起，吹得枝摇叶晃，湘生叹息道：“风姨为何来得这么早？”于是当晚就枯萎死去。旁边的桃树也随着枯死。

二人的魂魄再次来到夫人面前，夫人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身吗？现在就可以满足你。”女子把他领到一个小楼上，焚香沐浴，洒泪分别道：“我们的缘分胶着纠缠，今天可以做个了结了。我从此再不到人家游荡。”说完把湘生一推，湘生感觉自己像掉到云雾里，清醒过来时，已经降生到金家，成了金家女湘。

女湘对人说起前生的事，她说：“我做海棠时，被别人折断花枝都很疼痛，只有雪燕折的时候，心里高兴，不觉得痛。”

女湘到了出嫁的年龄，父母安排嫁人，她坚决拒绝。而看到女孩子就怜香惜玉，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子。二十岁的时候，女湘突然去世。他去世的前一天，有个尼姑来到她家。金家人都不认识，女湘好像和尼姑很熟悉，对着说话，好像说些修道参悟的言语。尼姑说：“露珠极明，沾之立碎。霜化至洁，触之即消。”湘曰：“究竟何如？”尼曰：“日里霞光，非空非色；镜中花影，是幻是真？”女湘连连点头，尼姑离去。第二天女湘就死了。《耳食录》

（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故事，湘生是个男子的时候不近女色，做了海棠树又喜欢乡绅的女儿。转世成女子的时候又不愿意嫁人，不好理解。正如原作者所说，转世的故事很多，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原因，我摘录到这里。译文尽量贴近原文，情节一点儿都没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