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九月梅山雨​II牛爽


九月梅山雨

☆牛爽

清晨又在雨声中醒来。淅淅沥沥的雨已绵绵地下了几天。
开元颐居酒店建在镜湖湿地公园内，客房就这样错落地安放在镜湖之畔、梅山脚下，每个被雨声唤醒的清晨，我便不忍辜负这美好的时光再度睡去。撑一把伞，走进绍兴九月的雨中——竹径深深，掩映着一所所青灰色的院落，一路尽是北方不常见到的花树，尚未成熟的绿色柚子挂在枝头，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气若有若无地飞进雨丝中，陪伴我随园漫步。
雨雾中的镜湖真像一面碧色的镜子，丝丝雨滴潜入湖中，像氤氲的水气轻轻笼罩在镜面。湖中大朵大朵的荷叶碧色如洗，雨滴落在上面，迅速变身为颗颗剔透晶莹的宝珠。芦苇渐次招摇在曲桥两边，与湖中彩色的画舫相互映衬，活色生香，又水墨迂回。连日的雨，连日的清晨，镜湖总是这样淡淡地隐在晨雾和雨幕的后面，端庄又娇羞，明媚又哀愁。
镜湖温柔地环抱着梅山。隔湖眺望，梅山是朦胧的，淡淡的，听说山上葬着陆游的祖辈，又听说这里曾是汉代隐士梅福隐居的地方。踏过石拱桥，走近了梅山。信步环山，路遇题写着陆游《卜算子.咏梅》的咏梅亭，转过石碑，原来碑的另一面题着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时光交错，梅在两位诗人的笔下书写着各自的襟怀，也承载了各自的寓意。“香如故”的梅，“丛中笑”的梅，静默又骄傲地盛开在这里，香彻了千百年的梅山，一任轮回变迁。
既是在听雨的季节邂逅梅山，恰错失了赏梅的佳期。但见山下一处题着“梅园”的巨大石碑，便想象得出梅花盛开时，漫山繁花该是怎样绚烂的气象。九月的梅山，植被郁郁葱葱，登山的石径上长满了幼小湿滑的藓类植物，沿山行走的几个早晨，遇到不同的登山路，每欲向山中行，屡又因林深树茂、雨路湿滑、不见游人，独行的我终于还是缺少勇气，终未登得。
梅山睡在镜湖的臂弯里，石桥把我从开元酒店送到梅山，来叫醒她。每个早晨我撑伞转过不同的桥，沿不同的方向环山漫步。有一天早上又遇一处名为“如意禅寺”的山中古刹，这是一处“始建于唐清泰三年(936)”、“节度经略副使谢四恭舍宅建”的古寺。几废几建，直至2008年再度重建后，取名如意禅寺。石径深深，梵音袅袅，我在禅寺门前张望了一会儿，竟未敢擅入，返身折回。沙沙的雨声落在我的伞上，落在肥茂的植物和土地上，梅山愈发幽深灵秀，是我冒昧走进，惊扰了这份宁静却无法自拔。
与梅山、镜湖的亲近多在清晨雨中。日幕归来，雨依然不停，园中亮起各色彩灯，亦有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景致。我回到房间，舍不得关上窗子，因为雨与我隔窗相伴。江南的雨声分外好听，静静独坐窗前，扭亮台灯，在温暖的光晕里读喜欢的书，在雨声里写下自己钟爱的文字，好一场静谧温柔的梅山夜雨啊！
雨轻轻悄悄，又无时不在；我听着雨声睡去，循着雨声醒来。窗外植物在雨中更加温润舒展，自然地想起“留得残荷听雨声”。九月的绍兴，各种花儿开得正好，我无“残”荷可寻，却醉心这雨，有了雨，江南更像我印象里的江南，绍兴是更有味道的绍兴。半月余的日子里，雨中的镜湖梅山，或者说镜湖梅山的雨，是我对绍兴最深的印象。
客房门前的石桥上有一处古色古香的牌楼，每日经过石桥进进出出，牌楼上“梅山胜境”四个字深深印在我心里。为这九月的梅山雨，我信这便是胜境。若没有这如烟细雨，便少了亦真亦幻的仙气脱俗，镜湖依然是镜湖，梅山依然是梅山，只恐这“胜境”不复是我如此留连难忘的胜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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