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议对《杜甫秋兴八首集说》的笔记(1)

杜甫生而禀有健全的才性——博大、均衡、正常。感性与知性兼长并美。「一方面具有极大且极强的感性，可以深入于他所接触到的任何事物之中，而把握住他所欲攫取的事物之精华：另方面，又有着极清明周至的理性，足以脱出于一切事物的蒙蔽与局限之外，做到博观兼采而无所偏失。」运用于诗的成就，第一点是他汲取之博与途径之正。无论古今长短各种诗歌体式风格，都能深入撷取尽得其长，不为一体所限，而融会运用，开创变化，千汇万状，无所不工。从《戏为六绝句》和他与李白、高岑、王孟往来，可知他欣赏、采择之广。从《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别」可看到他自汉魏五言古诗变化而出一种新面貌。自诗歌内容来看则「无论妍媸巨细、悲欢忧喜，宇宙一切人情物态，都能随物赋形，淋漓尽致地收罗笔下而无所不包。《洗兵马》之欢忭，以沉雄之气运骈偶之句，写出一片欣奋愿祝之情。第二点是他严肃中之幽默与担荷中之欣赏。安史乱离在杜甫诗歌中反映尤多，正在于他独具担荷的力量，使时代的血泪成为他天才化育的浇灌。使他有强大担荷之力的则是他所有的一份幽默与欣赏的余裕。他一方面有极主观深入的感情，另方面有极客观的从容观赏。如《北征》，于饱写沿途之人烟萧瑟、所遇被伤、呻吟流血之余，却忽然笔锋一转，写起青云之高兴、幽事之可悦，山果之红如丹砂，黑如点漆，而归家后又复于囊空无帛、饥寒凛冽之中，大写其幼女晓妆之一片娇痴之态。而其诗题中也多有「戏为」「戏赠」「戏简」「戏作」等字样，凡此种种都说明他才性的健全，所以能严肃中有幽默，担荷中有欣赏，相反相成。这种复杂的综合，是其禀赋博大均衡正常的又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