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 你会信任陌生人吗？

昨天上午，卫生间洗脸盆漏水，仔细检查，发现是面盆下方S管底部完全锈蚀了，用手一捏，居然裂开个洞，而管子的外表光亮如新。此屋是2004年装修的，说明此金属制S管的使用寿命只有16年。

于是致电物业公司。很快，维修工人登门，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个光头男子，他一看就说：“就是这个地方锈了，好几家的S管都是这样的。”他将锈蚀的S管拧下，说物业公司没有配件，要自己去买。

问他到哪里可买到。答附近三百米处的日杂五金店就有，就买能伸缩的塑料管子好了。

我不太放心，问还是换原先的金属S管好吗？他答也可以，但要规格完全一致。并言等我买好了再给他打电话来换。

那间小五金店我非常熟悉，是一对夫妻开的，下午时分，其读小学的女儿经常在店外的人行道旁，支个小折叠桌写作业。但我就还是对他那里货品的质量表示怀疑。于是特意骑车去了两公里外的百安居。找到售卖的货柜，发现S管的规格和我的不太一样。却有一种铜质的波纹管，要价109元。买下，返回，给维修工打电话。

工人登门一看，这种铜质的波纹管太长，无法安装，就埋怨我为何不听他的话，去附近的五金店买塑料的伸缩管。并言昨天另外一家，也是S管坏了，在网上买了新的来，却因规格不一，无法安装，最后还是去那家五金店买了塑料软管安装了事。

无奈，我只好去那家五金店，买了维修工人介绍的塑料伸缩软管回来，最好的，只要18元。再给工人打电话，答去别人家修东西去了。一直等到下午4点多，他才来，将此塑料软管安装上。

我问他，物业公司为何不备点此类软管，以方便住户的需要。他言水电方面维修所需配件多了去了，要准备如许之多，物业公司要投入一大笔钱进去，此为一；假如你给住户换上了代购的配件，却中了头彩，坏了，住户不埋怨你的呀。所以，一旦这些配件坏了，只好由住户自己去买了。

为此锈蚀的S管，我整整折腾了一天，双休日变成单休日了。而假如我对维修工人足够信任的话，比如他是我的亲友，就去附近的五金店买塑料软管，一上午就可搞好，节省不少时间，还不用去两公里外的百安居去买什么铜质的波纹管，不能用，还要考虑退货。这都是缺乏信任所致呀。

好在我于百安居所购波纹管的外包装保存完好，收银小票也在，于是又骑车去退货。这家英国人开的店，其服务人员对我倒是足够信任，顺利退货。

我将此时讲与朋友听，他住长宁区一小区，言自己的卫生间也换过S管，物业公司平时就备有这种管子，拿来换上即可。假如实在缺货，也会委托维修工人代购，付钱就是了。我表示羡慕，然这一切，是要建立在住户与维修工之间充分信任的基础之上的。可见，信任也是一种生产力，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会造成多大的不便与浪费呀。

不由想起前几天看的一段视频，某顾客看中古玩摊上的两个镏金雕花小铜碗，问价钱。摊主答这至少是唐代的东西，今早出摊，尚未开张，便宜点，你给30万吧。顾客不干，只肯出30元。摊主表示你要是诚心要，给3000元好了，不能再少了。顾客表示那就两只30元。讨价还价，反复再三，最后以两只铜碗30元之价格成交。

你看，从30万到30元，这之间整整相差了1万倍啊！这中间哪里有什么信任可言啊。假如你真的信任这名摊主，又非常喜欢这两只铜碗，付了30万将其买下，那该是多大的冤大头啊。

一同事曾对我讲起，他一亲戚，多年前辞职下海做古玩生意，发了，在沪上买有好几套房子。此亲戚有眼光，能辨别真伪；又有手段，可以低价购入真古董。他举了一例，说此人去乡下，在一农户家喝茶，看到有只宋代的茶碗，不动声色，喝好茶，表示对旁边的其他几只较新茶碗感兴趣，而置这只陈旧破烂的宋碗于不顾，于是以每只一二十元的价格将那几只茶碗买下，最后，农妇过意不去，顺便将此宋碗白送给于他。

呜呼，这哪里是在做生意，这分明是在强取豪夺啊！

三弟多年去乘火车去武汉，在车上认识一小伙子，相谈甚欢。到了武汉，俩人住一间旅舍。他去澡堂洗澡，本拟将钱物存放到服务台，然那人表示就去洗个澡，不会有什么事的，并将自己的身份证、钱款等物统统放在了房间里。三弟相信了他。等他洗好澡回来，发现那人失踪了，一检查，自己身上带的现金全被偷走，一时间狼狈不堪。信任陌生人的代价如此。

正因如此，我们只信任自己的亲朋好友，而对陌生人表示怀疑。因为信任的缺乏，小者如我的因为一个S管漏水浪费大半天宝贵的时间，大者的影响就不止此了。而因信任缺乏酿成悲剧者，不在少数，比如众多医患纠纷、伤医事件等。而信任可说是社会运行的润滑剂，缺此，则其运行成本必然大大增加，而人生的幸福感更是无从谈起了。

孔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牛车）无輗（ní），小车（马车）无軏（yuè），其何以行之哉？”（《论语·为政》）。孔子认为，一个人缺乏诚实，就会像那无輗之牛车，无軏之马车，是不可站立于这个世界上的。

小到一个人如此，大到国家亦然。不见孔子回答子贡该如何治理国家，认为要做到粮食充足、兵力强盛、人民信任执政者，而尤以最后一条为根本，因为“民无信不立”。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第十二》）。

诚实是信任的基础。而“信任”是“不疑而任托之”（《国语辞典》）。可悲者，在我们这个社会，遇事你不得不处处表示怀疑，而不敢放心将其托付给别人。小者如我之购买S管，大者如患者与医生之间，民众与管理者之间。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二零二零年九月十三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