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峰探案系列——第二十部 完美谋杀 四十二 b

秦正义也又回避般地垂了一下眼睛。

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职责的他,还是清着突然有些发干的嗓子又开了口。

“咳,郭支队,嗯——说了什么吗?”

“我认为你最好去问郭支队。”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全忘了。”

“呃”

“——我真的建议你去问郭支队。”孟所长又抢先打断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说说我们后来的行踪。”

“噢,好,您讲,孟所。”

“在面馆呆了一会儿之后,郭支队突然说想喝茶”

“——喝茶?”

“呵,看来秦队你也知道郭支队因为休息的缘故好久不喝茶了。”

“是。”秦正义也吞了口气:“那,你们就去喝茶了?”

“对呀。我们又去了三生缘。”

“三生缘?”

“很奇怪吗?呵,我也有点奇怪,不过这是郭支队要去了。”

“那,孟所你又没问问为什么吗?”

“问了,噢,也不能说问,我就是说要跑那么远吗?”

“噢,明白明白,那郭支队怎么回答的呢?”

“郭支队说那地方清静、环境好点儿,还有餐,大概就这样吧。”

“嗯——那接下来你又怎么问的呢?”

“怎么问?呵,秦队,要是你,你准备再怎么问呐?”

“啊?呃,当然,当然,呃,那这么说你们接下来就一直呆在三生缘了吗?”

“对,一直待到晚上十点。”

“十点?”

“是呀,晚饭就是在三生缘吃的简易素餐,真是应了郭支队的说法,方便,喝喝吃吃,不用动窝。”

“噢,那这么说郭支队下午状态还不错?”

不错?

当然!

孟所长又垂下了眼睛。

甚至都不能说不错,而是兴奋,尽管表面看着是一会高兴一会沉郁,一会滔滔不绝一会又什么都听不到,并时而目光呆滞,独自傻笑,呵,真是仿佛突然有点儿精神不正常了,或者至少可以说是类似喝到兴奋的醉汉,嘴,多多少少有点不当家了,话多,而且其中还忍不住低声沾沾自喜地咕哝着“老天有眼”……

孟所长又下意识地慢慢摇了摇头。

“哦”

“——嗯,我不知道怎么今天头晕的很?”孟所长又抢先说道:“好像有点失忆似的?有点什么都记不住了,呃,不过,有一点我还记得,下午后来杨博还过去了,晚上我们三个是一起散的,呃,具体你可以问他。”

秦正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孟所你说杨博,警院那个”

“对,就是他,现在不就是他最活跃了?不都知道他是天天沾着郭支队?”

“呵,是,是,那他为什么会过去呢?”

“自己想过去的吧?噢,当时是他给郭支队打电话,那个狗,多多是吧?好像不知道是要洗呀,还是要去什么宠物医院打什么针,反正,呵,我说实话,秦队,我觉得那意思就是变着法地想知道郭支队在哪儿,正干什么。”

“噢——那,郭支队给他说了?”

“那能不说吗?谁不知道那条金毛现在就是郭支队的儿子,软肋啊,不答应一听这也必然改主意呀,再说本来也就是喝茶,没有正事啊。”

“呵,对对,那这么说,是杨博自己非要来的。”

“这个,呵,我觉得秦队你可以去问问郭支队。”

“是,是,但也需要印证一下是吧?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当紧的事,所以孟所你就随便说说呗!”

“哦——好吧。我觉得有点,因为开始郭支队并没有说让他来,我听到的是你要想出去把狗关家就行,晚上我回去就接过来了,又不隔天,没事。但再接着那边好像就又说似乎不是他想出去,而是狗必须出去,为什么?天热?闹积食了?我也不知道,总之那意思是他是被迫不得不怎么怎么之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之后,郭支队就同意了。”

“噢——这么说后来杨博也过来了?”

“不是后来,是很快。”

“很快?”

“对,顶多二十分钟,所以秦队你算算,从警院新校到三生缘,虽然不会堵车,可这距离敞着开,是不是也得风驰电掣地才能这么快到?所以你让我怎么才能相信是狗不舒服了?尽管那金毛来了是显得状态不好,但你要让我信它是积食了,我宁愿信它是晕车了!”

“哈,哈,这么说那条金毛很快就欢实了?”

“可不是,靠着郭支队坐了一会儿就过来了,伸着舌头还想喝茶呢?!”

“哈,哈,啊——看来是,看来那个杨博可能真是太闷了。”

“太闷?为什么这么说,秦队?”

“啊?哦,孟所难道你没听说他闯祸的事?反正我听说的是这阵子都不敢轻易离开学校。那躲这种事,都是时间短行;长了,谁受得了?”

“呵,是呀,不过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噢,我可不是光说他那事啊,我就仅仅说对郭支队。”

“对郭支队?他对郭支队怎么了?不都说幸亏他提醒,郭支队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单纯的失眠,而是什么抑郁症?焦虑症?”

“呵,是,我听说了,而且还听不止一个人说,到底是大学老师,会提醒,一句能顶别人一万句,噢,不,也许一万句都不止。”

秦正义挑起了眉毛,不过,望着那越发不以为然的神情,又哑然失笑了。

“哈,是,这个我也听说了,虽然我没问过,不过听我们原来老在一起的胡晓华,也跟我这么抱怨过,哈。”

“怎么?听起来秦队你并不奇怪?不过也对,你被郭支队带过,应该是比较了解他的。”

“嗯——这个算吧?”秦正义说,迟疑地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这就是郭支队的脾气,打个比方吧,以前我们有次为一个案子闲聊,郭支队就不以为然地说过,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

“——噢——扁鹊见蔡桓公”

“对,对,孟所你对古典文化更精通,就是这个意思,郭支队这个人,是很看重能少受罪这点的。”

“噢,是!”孟所长恍然而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秦队你说的这个是,这也是公认的,郭支队是有名的不能受罪、不能受气,不能受憋屈。”

“呵,这个”

“——但既然如此,药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呢?”

“啊?药?什么药?”

“呵!”

“呃”

“——秦队,抱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不会谈的,因为它跟现在这事没任何关系,所以如果你想知道,就去问郭支队。”

“啊——哦——好吧。啊——那,那孟所你能说说昨天下午都聊点什么吗?噢,我知道,你有点记不住了,我也可以问他们,但最简单的大概还是得说说,是吧?这你也是内行”

“——明白明白。”

孟所长接了过去,然后,又仰脸想了一下,接着,又失笑了.

“但其实真没什么,就是聊动物,不是说多多,当然,是从它开始的,郭支队摸着它的头,呵,那真是比摸儿子都亲,不过这条金毛也确实可爱,毛色刷洗的那叫个干净亮堂,当然也估计跟营养好有关,因为用郭支队的话说,定期他还帮它刷刷牙呢?!——哈,所以肯定好看不是?再加上又是个笑脸狗,而且还不闹,看我们闲聊,一声都不叫,就笑眯眯地卧在那儿”

“——哈哈。”

“有意思吧?是乖是可爱,所以就是从夸这条狗这好那好开始的,不过说着说着就说远了,从说这条金毛,再聊到我们的警犬,从警犬又聊到了狼,再从狼又聊到狮子老虎,苍鹰秃鹫,荒野厮杀,总之,就是一套动物世界。”

“噢——是这样?!”

“对,一直都在扯这些,呵,怎么说呢,如果秦队你是想看看是不是哪些可以跟中午的事相联系?那我可以告诉你,至少直接的没有,因为好像都没谈到人,或者至少,我们互相说话,有声的时候。”

“噢,明白了。呵,孟所你这解释的清楚。啊——那后来呢?我是说离开三生缘之后?”

“之后我把郭支队送回警校,然后自己就回家了。”

“郭支队没开车?”

“没有,因为,呃,好像是一直休息不好,所以反应就,呃,倒不是不能开,用郭支队自己的话说是,没什么人的路还好,可如果在市里头那种人车混杂,又动不动拥堵的情况,他觉得现在顶不住了,一开就想爆,所以目前是能不用动车就不动车”

“——噢,明白了,也就是昨天你接送的郭支队?”

“对,因为正好一件事嘛,这样大家都省事,还环保。”

“对,对,那杨博呢?他是自己开车吗?”

“那肯定的。”

“那他不也是住在警院?”

“对,但那个杨博自称要先去趟他哥医院。”

“半夜?”

“对,他说他哥是值夜班。”

“噢,对,他哥好像是医生。”

“对,所以值夜班一点不奇怪,不过是不是真去了,我可不知道。”

“噢?孟所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呵呵,秦队,这个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杨博,真的可以问问他,问问他去没去他哥医院?”

“啊——好吧。那,呃,再后来呢,我是说孟所你今天见郭支队了吗?”

对面的头,摇了摇。

“联系过吗?”

摇着的头,又确定地摇了摇。

“那今天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自嘲的苦笑又浮现了出来。

“因为被催的。呵,昨天姓江的白天质问了我两次之后,晚上又给我打电话,问我单院长为什么手机关机?问这次是不是就是假见面?其实是想报复?是我是想搞什么花样儿?我操!”

“明白了,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怎么心里也得有个大概准儿呀?可眼瞅着眼下是一边追着我骂,一边是不愿意谈,那我觉得就只能再找这第三边试试了”

“——噢——因此孟所你就跟屋里那位打电话了。”

“对,就是这样。昨晚打的第一个,不过是关机。但那时我倒没觉得奇怪,毕竟这种老骗子玩消失都跟吃饭一样,还是晚上,所以我就觉得算了,今天再说。然后今天上午我再打呢,还是关机,几回都是这样。说实话,那会儿我心里有点嘀咕了,不过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而是开始怀疑是这老骗子中间犯了什么嘴,挑了什么舌,才搞得昨天后来又出了差池,所以我就觉得也许应该过来堵堵试试,毕竟他现在还在取保中,理论上应该”

“——明白明白,所以孟所你就来了。”

“对呀,我就是这么寻思着过来了,结果没想到——呵!”

孟所长又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然大开的大门。

秦正义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同一方向。

刚才的他,进屋仅仅扫了眼尸体而已,所以大概比这位孟所长还说不出什么,可感觉像是病发,那种睡过去的感觉,因为非常的自然安详。另外,在各屋简单转了一圈之后,他认为也至少可以排除打斗,有人从外部进入等可能性。

但尽管如此,他也仿佛这位孟所一样……为那张眼熟的脸,首先就令他的心,重重一沉;其次,沙发前茶几上的不少东西,比如一碗黑乎乎的似乎是黑芝麻糊的玩意,比如几瓶胰岛素,和显然用过的胰岛素针,也令他说不出来的不想去仔细查看,尽管此人有糖尿病,有这些是正常的;而如果再加上这之前还满是疑团的前因……

“嘿!”

正出神的秦正义打了个激灵。

“啊,你完工了,史大法医?我可以仔细查了是吧?好,我这就去,不过先透个信,是不是病发呀?我觉得,啊,呃,噢,呃,呃——”

那透着说不出期待的声音在数声的结巴之后,终于越来越弱地断掉了,并且,在又半分钟的停顿之后,曾经数度涌到嗓子眼儿的疑问也终于吐了出来。

“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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